一夜之间，大雪覆盖了县城，到处白茫茫一片。早晨起来出门晨练，锻炼的人很少，只见几个退休老人，刚从庆隆国际商城的地下超市回来，手里都拎着一棵大白菜。一问价格2块钱一公斤，不贵，不知不觉中我就停下锻炼的节奏，发起了呆，思绪飞到了我的故乡，飞到了我家的白菜地……

 

那是1983年的事情，当时连队为了解决每家浇自己家菜园子争水的矛盾，统一在连队苹果园南面划一块菜地，每户职工都分了三分地。

 

一到春天，春暖花开，家家户户开始在自己家分的菜地种上韭菜、小白菜、辣子、西红柿、洋芋、葫芦瓜、黄瓜。

 

到了七月下旬八月上旬，就开始种大白菜白萝卜红萝卜，当然也有嫌麻烦懒省事的种上高粱、玉米、洋芋的，我们一般在背后都称这些人为懒蛋。

 

农家的孩子都少不了帮家里干点活，有时候放学回家我也会跑到菜地，帮父母干点杂活。锄草、运肥、刨地、耧平、浇水、耙地。父亲是急性子，菜地的活干不了多长时间，就找个理由走，连队的职工问他怎么回去了，他不屑一顾的说那都是娘们孩子干的活。倒是母亲很有耐心，干的有滋有味。一边干一边还唠叨着，红罗卜、洋芋挖出来后还给老乡一尿素袋子，去年借了人家的，大白菜长成后，自己家留四五十颗其它的都卖掉贴补家用。

 

种大白菜是个费力细心的活。那年我和老妈种白菜的情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白菜籽很小，手撒不好掌握，于是我们就把种子和上沙土拌均匀，深二三公分左右，一行一行撒，撒好种子覆好土就行，那天累的我都直不起腰来。

 

出苗后，间苗、补苗、适时定苗从种子发芽至定苗，都是费工细致活，还要进行病虫害防治：土蝗、蟋蟀、蚜虫、地老虎、菜青虫、小菜蛾，我记得那时候用六六粉乐果剧毒农药防治很管用。

 

菜地是个热闹场所，连队的人只要一有空就往菜地跑，松土、挖沟、浇水、锄草、喷农药，一边忙地里的活一边和周围的人唠嗑：谁家的菜长的好，人勤快，谁家的人懒，菜地里草比菜高，评头论足很热闹，当然忙完菜地的活，不忘摘几棵辣子或者几根黄瓜几个西红柿带回家。

 

当时家里很穷，一年四季也见不到什么钱，老妈伺候家里的大白菜可上心了，在老妈眼里这一颗颗白菜都是我们的学费家里的柴米油盐，还有乡里乡亲的人情往来。

 

大白菜，是冬季的主菜，每家每户过冬都要存储几十颗。

 

估摸着快立冬了，快要下雪了，就开始挖白菜。家家户户好像都商量好的一样，一窝蜂的涌到菜地，用铁锹挖、用镰刀割，用小推车、牛车、马车、人力平板车、农用三轮车热火朝天的往家拉，那情景很有点大生产的味道。

 

大白菜全身都是宝，老白菜棒子叶子可以喂猪、喂鸡，白菜心可以炒菜吃腌咸菜吃生着吃。白菜的吃法有很多，。有炒白菜、醋溜白菜、凉拌白菜等等，过年包饺子包子离不开它，腌咸菜离不开美味的猪肉白菜炖粉条离不开它。

 

记得那年我上初二，学校离家四公里，我们跑校，中午不回来都在学校带自己的饼子包子馍馍吃很艰苦的。我有一个最要好的同学，有时候碰到刮风下雨天他都会邀请我到他家去住，我到他家吃过很多次饭，他的父母对我很好，我有时候也邀请他到我家来。

 

那一年我家的白菜长的是连队里最好的。一颗颗大白菜个大饱满翠绿，心包的严实，在地里整齐划一威武雄壮。三排四行，总共148颗，老妈都数了很多遍了。老妈待这些白菜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个认真劲在当时的我眼里看来很可笑的，连队的人看见我家的大白菜没有不夸奖的。

 

到了该起挖白菜的时候，同学告诉我说给他们家留100颗大白菜，他家和他舅舅家两家分。因为是我最好的同学，我就一再给老妈说，白菜不要卖给别人了，要给同学家留着，老妈答应了。那几天连队的没有种大白菜的人家都争先恐后的到我家来买大白菜，我妈得意的对来人说：“儿子的同学家给订好了”

 

来人摇摇头说：“孩子的话你也当真！”

 

老妈对来人说：“他大哥实在抱歉，我们不能失信别人呀”。当时白菜是一毛钱一颗卖，心包的不太严实模样不好的七八分钱一颗卖。

 

这边我问同学什么时候把白菜拉走，同学说过两天吧。又等了两天，那些没有买上白菜的都买上了，也没有人到我家来问白菜卖不卖了，老妈急了，问我你的同学怎么不来拉白菜，我到学校后问我的同学，我的同学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们家买过了。”

 

当时我很生气，可是生气有什么用。回去告诉母亲后，母亲说：“你这是办的什么事，你的同学怎么能不讲信用，你知道家里指望卖这些白菜打饥荒的”

 

最后我家的白菜没有人要了，一场霜冻下来，烂在地里……成了连队的笑话。

 

从那以后，只要我一提起那个同学，我老妈就来气，那年头，挣个钱多不容易呀！

 

这件事过了很多年以后，有一天我和同学在一起吃饭说起大白菜的事，同学说：“我当时看见你家里挺穷的，想帮你家解决些困难，就给我父母说把你家的大白菜买上。可我的父母以为我说着玩的，也没有当回事，等我把情况说给父母时，家里已经买过别人家的白菜了，太对不起了！”

 

“原来是这样，没事没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发呆呀，小伙子。”一个经常晨练的大爷打趣我，把我拉回了现实。

 

这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大白菜，没人稀罕了，我们也是白菜长心逐渐的老了，可只要一看到大白菜就想起过去的时光，心里酸酸的。

 

张云峰简历：新疆额敏县人，塔里木农大毕业，在报刊杂志网站发表过100多篇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