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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俞平伯--作者黄裳

时间:2015-01-07 22:40来源:黄裳文集 作者:黄裳 点击: 次 -[收藏本文]



 
我的开始与平伯先生通信,大约是在一九四零年。抗日战争后期,鲁迅先生的遗族因生活困难,有出售先生留在北平藏书之议。风子见等几位受许广平先生之托,去北京劝阻并处理此事,顺便也访问了平伯先生,请他写了一张字,回沪后裱好挂在书房里。我看了非常羡慕,觉得实在是写得美极了,记得写的是临诸河南的《枯树赋》。就冒昧地寄了纸去,也要求照写一张,不久寄来了,果然神采飘逸,秀色夺人。这是一个短卷,用的是染了色的宣纸。这正是我当时附庸风雅的一种表现,以为染了色的纸总显得更为古雅,其实是弄巧成拙了。这张字没有付校,夹在一本书里,历劫尚在,真是极大的幸事。原题“丁亥夏日,黄裳先生属临,即希正之。德清俞平伯”,下针“德清俞氏”朱文方印。此印后来亦未遗失,一九八三年平老寄赠《论诗词曲杂著》时,卷筒所铃仍是此印。
 
也就是在这前后,平伯先生又寄来了他手写的《遥夜闺思引》,正与写《枯树赋》同时。这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用可理版道林纸影印,用两束红绒线订成一册,别致而雅洁。用“仿绍兴本通鉴行格”纸写,版权叶题“中华民国三十七年五月,再版景印共叁百册。自写遥夜闺思引第六本。著作者俞平伯,发行人暴春霆,承印者北平彩华印刷局。有著作权,不得翻印。定价国币拾贰万元”。“伍”、“再”、“叁”、“拾贰”等字皆空出,别用铅字红印。我不嫌琐细抄下这些,实在因为这本小册子也已是罕见的珍本了。这是一首纪事抒情的五言长诗,但不易理解。
 
诗现收入《俞平伯旧体诗钞》中,书前叶圣陶序中说:“抗战期间,他作了一首五言长诗《遥夜闺思引》寄到成都给我看,我看了不甚了了。
 
后来在北京会面了,他把这首诗的本事告诉我,把各个段落给我指点,可是我还是不能说已经理解了。
 
这就是差距。”连叶圣老还不甚了了,就无论我辈后生了。不过字写得实在美,真是风神绝世。我就是当做帖看的,虽然没有临习过,也自知不是写字的材料,自然也欣赏篇中的清词丽句,觉得真是一种享受。
 
从此,就经常有函札往来,平老也偶尔写示所作。检点旧藏,还剩下了两幅,除已印入我的《珠还集》的一首已辑入《诗钞》外,可补的佚诗还有六首:“棠梨玉倚沁园开,一似晨妆梳洗才。雨甚风斜和粉泪,悄无蜂蝶过墙来。”
 
“三春花草转离忧,婪尾犹堪敌素秋。榴经红巾荷透水,合昏香满小庭幽。”
 
“南都城郭夕阳残,西望樵门指点间。向晚青连江上驿,居然重睹六朝山。(此记梦之作)”
 
“佳游多半凤城西,出郭应知往迹迷。桃瓣凋零新杏芯,夕阳含雨又凄凄。”
 
“落英无主任风飘,飘堕泥中色尚娇。重见红芳春烂熳,轻翻胡蝶恋花梢。”
 
“畸微名姓写春波,位久河桥眼倦搓。惆怅兰饶归未定,海云消息近如何。”
 
 
一九五零年我到北京,曾到老君堂访问,这是我与他首次相见。当时我在报纸编副刊,就顺便向他约稿。他当时经济情况好像不大好,也想作文换点稿费,但苦于没有题目。我就提出他早年所作《红楼梦辨》绝版已久,大可修订重写。他欣然答应了,于是后来出版的《红楼梦研究》的开头几章就在我编的副刊上发表。我还保存着几页原稿。他是不喜欢用稿纸的,随手抓着什么纸就写,大笔行草,辨识不易,不料竟因此而引起后来的一场轩然大波,这是我至今还觉得歉然的。这事他也还记得。我在《榆下说书》中曾引用他一九五零年的一封信,谈《红楼梦研究》出版经过,他读后给我的信说:“引弟五零年书,可知重印《红楼梦辨》只为经济,与政治无关。可供谈《红》资料,亦第一手资料也。”
 
这以后就是二十多年的暖隔,音信不通,直到七十年代后期才又恢复通信。检点手边尚存的残零书札,竟还有二十来通,最早的可能是下面一书:“黄裳先生:奉五日手教,多承奖借,不胜愧荷。而谈言微中,窃有喜焉。三十年真如弹指,而世变之亟即在其中。曾有《鹞鸽天》云:”
 
正道沧桑寄此身,飘零文字水萍因。‘诗稿八卷,佚于丙午,前尘往事,过眼飘风,不复措意焉。缀辑词稿仅得数十首,亦不甚完全而所失不多。
 
若海外印成,缘法亦可喜也。书中言往岁为公写字,均已不存。涂鸦何足惜,见雅意之倦倦焉。附奉前年所书南洋复制《如影》一册博笑。匆匆不尽,即候撰棋。平伯,三月十三日。谈《红》大作惜未得读,又及。
 
“《如影》是他手书的近作,在新加坡复印,其中颇有斥责动乱中群卫之作,是诗人晚年干预生活直抒胸臆的作品,并未收入《旧体诗钞》。
 
一九六零年以后的诗,作者是想另编一集的。从这时开始,我就又向他索书,前后所得不少,但已不再是早年的面貌,转为苍劲朴厚。一九八零年六月十二日信说:“黄裳兄:惠两函次第收到,冗病迟答为歉。周、姜二集皆珍品,容留读再奉上。谢刚主曾来,示之,伊更赏白石集,云难得。弟于板本是外行,其鉴赏当非虚。
 
承惠《南湖春雨图》照片,弟夙慕娄东歌行,尤喜鸳湖曲,得之何殊拱壁,多谢多谢。近与圣翁摄影,又题俚句,一并尘览。复颂近安不具。平伯,六月十日。”
 
又用诗笺写海棠诗一首,题为《八零年四月海棠花前偕圣翁留影五言一首》,诗云:“海棠稍蜿晚,天气渐清和。并立花间影,心期快若何。”
 
我藏有周清真、姜白石词集,因平老甚爱美成,所以寄去请他一看。
 
周集是新刻,但由费寅手度王幼遐、朱古徽、郑大鹤手批几满,底本多假得于嘉业堂刘氏及其他海上藏家,是很难得的。姜集则是康熙中武唐俞兰所刻,是少见著录的本子,难怪谢刚主要说它难得。《南湖春雨图》是吴梅村的手迹,上端有自书《鸳湖曲》全诗,与通行集本有异字。画为过云楼旧藏,后归上海博物馆,我设法得到了一份照片,在喜读梅村诗的人一定会大有兴趣。与此同时我还把俞氏家集两种寄去,于一九八零年十月十九日得复书云:“黄裳先生左右:赐书及珍本多种,次第收到。其中曲园公《金缕曲》单行本,囊所未见。家姊遗诗,刊版亦早零落矣。知有损惠之意,心铭奚似。蜗居芜杂,弟亦衰病。不知仍归邺架,庶几物得其所,寒门与有荣焉。弟涉猎殊寡,于板本茫无津涯,未敢妄涂,俱伤佳品,当遵为存荐,暇日披寻,可祛尘氛,其拜嘉惠多矣。
 
港《新晚报》(九月二十七日)载郑逸梅君文谈弟儿时事,未知见及否?匆答不具,即颂摆棋。弟平伯启。十月十九日。”
 
同封又一信:“书未发,展诵尊藏《裁物象斋诗钞》,有题《浮生六记》诗,集岗署名‘阳湖管贻蕤树变’。按《六记》旧本、今刊俱作‘贻萼’,或字误,或更名未可知,而‘蕤’字决不误。得校正此一字,不啻百朋,亦快事也。以闻,平又及。”
 
 
数日后又有一信,附来《的两个问题》一文手稿,也谈到题词人的名字,有“一字之差,关系匪浅”之语,又校正题诗异字,并推定沈三白的卒年。
 
这一册晚清人的诗集,到了他手里,就能发现不少胜义,于此可见平老治学的严谨。
 
我曾从琉璃厂得到过一些旧纸,大都是从清宫中流散出来的高丽五色笺,其中有一种用小封套装起的高丽镜面笺,每只一元。不知道用途,推想可能是皇帝用的便条吧。这些旧纸因为没有字,在抄家时被放过了,就寄给他求书,他写来的是一副联语:“踏月六街尘,为观黛玉葬花剧;相逢一尊酒,却说游园杜丽娘。”
 
原附有小注,上联云:“民国初年,梅响华初演斯剧,得往观场,未相识也。”
 
下联云:“晚岁于本华酒楼座谈《牡丹亭》,拟赠以此联,而君艺名千古矣。”
 
此幅书于“庚申一九八零三月”,极工致,在我所见平老的晚年书中,是极难得的经心之作。联语提到《牡丹亭》与《红楼梦》,都是梅碗华的名剧,也都是平老潜心欣赏玩索数十年的名著,络合得实在太巧了。平老喜拍曲,尤爱《牡丹亭》,曾写数文研讨,想来他们在席上相逢时的谈话一定是欢畅的。而他对梅的倾倒与伤逝,也在寥寥数语中显示无遗。这一幅小笺,实在是可当三绝而无愧的。
 
我又藏有曲园致朱之律手札九通,都是写在自制笺上的,曾托君武带去,拟持赠平老,他复信辞谢。一九八一年冬一书云:“黄裳兄:久疏书候,为念。顷由华君武同志转到去岁十二月二十日手教,并蒙见示先曾祖手札九通,感谢感谢(当暂存,俟与书籍并取)。盖作于光绪癸卯以后,有一书说到先舅氏善侯赴松江省亲可证。朱少盲目而公事极精干,苏人称”朱瞎子‘,有名。弟儿时闻之颇熟,未能参谒,即使见过亦忘记了。盖是道班,管牙厘局,书中故向之借小轮拖带。屡署臬篆,皆呼为臬台,是否实授,未详。弟自今岁二月七日内子病殁,心绪至劣,久抛笔砚。近为《烹任》杂志写一文五千字,记京杭往迹,说些外行话亦可笑。匆复不具,即颂著棋。平伯。五月六日,立夏。“曲园札九通已托友人转赠新修好的苏州曲园,不知已陈列否。这封信却可当作跋语,有许多事是很少有人能知道的了。俞夫人新逝,他的心绪甚劣,又能执笔为文,可见已渐归平复。这篇刊于《中国烹旺》的长文是《略谈杭州北京的饮食》,是他晚年写得最长的文字,我已取来收入《俞平伯散文》中。下面一九八二年的一信又谈到沈三白:“黄裳兄鉴:前寄奉《振飞曲谱序》稿本,谅已邀誉。昨奉惠示《拜石山房诗》珍藏之本,感谢,感谢。有关沈三白事迹,曾见近人文中征引,顷始得见原书,为幸。诗中记琉球归,似曾小住京华。其后应聘如皋,十年作幕。诗题未言何年祝寿,盖六秩也。卒年当近七旬,可补记载之缺。近年所传悼《红》文物,大都以赝品牟名利,而诸贤评论无休,亦可异也。前梦见一匾额,颇似小说,而义尚可通。
 
承海外友人潘国渠君为书之,今附上照片一帧博笑。即颂冬安。弟平伯,十一月十日。“平老晚年绝口不谈《红楼梦),但仍随时注意评论界的新动向。这里对前些年“发现”的“悼《红》文物”,干脆地予以否定,并以“考订”不休为怪,可见他的看法。所谓梦中所见匾额,为“汐净染德”四字,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
 
同年十一月二十日信又谈到《红楼》,有一节云:“弟自六六年后,即未作文谈及,惩羹吹雨,或未惬舆评,而窃自喜。公谓如何?”对曹雪芹小像真伪等一系列问题表示不介入,是他晚年一贯的态度。同年十二月三日明信片中也有这样的话:“红学一名本是谐谑,今则弄假成真,名显而实晦矣。明年上海将授辑拙作旧稿三种,所谓‘炒冷饭’,良非鄙意。属为前言,均却之,代以二诗。”
 
 
上海古籍出版社前后印行了他的旧作三种,把可能搜集到的文字都收进去了,对读者是一大方便。他对这种重刊旧文的办法,持“中立”态度,即不赞成亦不反对。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拟编刊小文库,要我代选平伯先生散文,写信去问他是否同意,得复书云:“黄裳兄:久未通候,时念。欣奉来书,知百花书店将出散文选,近时通行,我对炒冷饭不大感兴味,而来者不拒,只不参加意见。今得吾兄主政,足增光宠为幸。出新意选之不蹈科自尤佳。弟总赞成,无他见也。定后先赐选目则尤妙。来书提及译本《六记》序,是否即《学林漫录》八集所载?忆其中尚有些讹文,未知入选否?文虽短而颇自喜。总是后言,乃承于写序时将作为线索,具见卓识,欣且愧之,因当同意,且以先睹为快也。近无写作,只有一短篇日《虎丘·剑池》,将以原稿载《浙江画报》(明年二月)。惮繁言,总是简。承誉‘切时弊’,其实是躲懒耳。编辑时如有疑,则随时示知。余不一。复颂著安。弟平顿首。十二月七日。”
 
对于散文的编选,他还是很关心的,曾有不少信谈及,一九八四年一月三日有长信:“黄裳兄:二函详尽,不殊晤谈为快。各件均附还,分别答复如下。近颇重印拙作,如‘选集’。‘杂著’等等,我持中立,不赞助也不反对;因久遭批判,不便表态。今次编选得见主持,可谓深幸,而事同一律,亦不拟多参意见。兄放手作去,我都赞成。一、选目同意。中有二篇可商。各处选本皆未涉及《红楼梦》文字,十二钗描写一文,曾于运动中大闹一场,入选是否有碍?盼郑重考虑,或商之出版社,如皆认可,弟不反对。文见《文学评论》,约在一九六三、六四年左右,亦易觅。《振飞曲谱序》手头无底本,古籍新刊本杂著内有之。
 
弟意或可不选,以此篇全用文言,昆曲知之者少,而其书又不甚佳。如絮阁文字不全,简谱亦不适用,而拙序勉初作者,表示赞成,亦曲笔也。
 
闻字数已超过,删之似属无伤,然否?《无题》二篇,冷僻难懂,承兄保存,谢谢,可入选。如查《文学杂志》期数,即可知年月,且已在原稿中注明。剪报中文字标点,稍有订正,希察。稿已久忘,读之如同隔世。尊撰‘编后记’清简扼要,在千言中表达出来,尤属非易,为佩。
 
文字小节遵命略有涂抹,勿罪是幸!手头无稿,去岁十一月有小文付《浙江画报》,云将于二月刊出,底稿尚存,附博一笑,或未宜中选也。古籍要出《论诗词曲杂著),已见广告,样书未来,他日当奉赠。圣兄近晤,忙于开会,精神甚健,远胜于我。所云《日记三钞》出否未详。近其长公子至善,以胆病住院治疗。匆复不尽,即贺春橹,弟平伯顿首。
 
“从这封信中可以看出,他虽然说过对重印旧作,不干预,不表态,但还是关心的。自受批判到一九八六年一月二十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为他从事学术活动六十五周年举行庆祝会止,并没有正式为他平反,那么他的“心有悖悸”就是可以理解的了。论十二钗描写一文是我深深喜爱的。这是他的着力之作,是一篇难得的文艺批评,在汗牛充栋的《红楼》赏析文字中是少见的。写得如此深入细腻,入情入理,可算得是说理文的极致。我并没有什么顾虑,也根本没有考虑到那么多,但终于因为篇幅的关系,还是删去了。《振飞曲谱序》是按照他的意见抽去了的。
 
 
他对用简体字也有自己的意见,曾说:“用简体排,但有些字合并,令人无所适从(如通作适,则洪适与胡适无别,亦无上下文可看),不知能酌量另铸字否?”(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四日信)又说:“《振飞曲谱序》未知收入否?假如已收入,请为注意此文末行有‘仆少悦里沤’句,‘携’今简体作‘仆’,而改铸不便,则不得已改‘余’或‘予’均可,作‘予少悦里沤’,这样未免据傲,然亦无法,以本非我意也。”(一九八五年五月二十七日信)为一个字特地写一封信来,可见他的认真。《俞平伯散文》出版后,他还寄来王提华所作的一张刊误表,其实错字还远不止这些。正如他在一九八四年七月九日信中所慨叹:“近刊多而印刷乱,览之有望洋之叹,奈何!”
 
一九八五年六月二十日信片云:“黄裳兄:新著连翩,每荷分惠,件快先睹,甚感。如《过去的足迹》,弟已看熟。不瞒您说,我已偷写一谈《圆圆曲》的小文,以论点含糊,不敢示友,况付刊乎?《鸳湖曲》大文正在浣诵。我初读是篇,喜其清丽,及研求本事反感空虚,盖事有难言,不得已也。知人论世,谈何容易。公谓如何?”
 
这篇谈《圆圆曲》的文章,写好而不愿发表,我不曾读到,推想也还是怕引起麻烦。其实谈三百年前事与当前政治有何关涉?在这里不能不感到十年动乱留下的影响之深。关于此文,同年八月一日信又曾说及:“黄裳兄:以多病体弱,久疏音问,歉惊。于梅村诗别具新解,不虚辰伯西谛之赏音矣。若此正是‘勇气’,可谓先得我心,滩诵深荷。名为”传来消息满江乡‘的《圆圆曲》,虽有三题,并无一目,恐难履观者之望,不过姑备妄说而已。盖叹惋情多,征实之词少,殆不足当姚公之一映者。但他日因当以尘教也。“但后来并未寄来,我也终未得读。小册《俞平伯散文》出版,他是高兴的,一九八六年四月五日信说:“《散文》新编收到,至为感谢。‘小引’简短,清新,扼要,有仿佛另一书之感。‘金陵十二钗’固不宜阑入,于体例亦似不甚合。其短篇都有趣,最后一篇曰”剑池‘,极短,似兀然而止。后来本当还有一段谈吴诗之作意,以偷懒,怕嗜麻,惮“商榷’之故,希亮察。其谈虎丘、说山塘,拉拉扯扯,正是引动他心事了。兄亦谓然否?”
 
《散文》这最后一篇,极短,初读不能懂,现在知道还有一层意思未曾说出,得作者自为说明,方始恍然。平伯先生晚年不知有多少奇思妙想,都在“惮”与“怕”之中湮灭了,真是可惜。“偷懒”其实只是托辞而已。这是真正的可惜,却已无从补救了。
 
平伯先生于去年十月逝世,噩耗传来,为之不怡者累日。想为他写一篇纪念文字,却感到无从下笔,展阅遗札,只感到人琴俱亡的空虚怅恫。我不惮烦地抄下这些旧信,不只因为这里留下了他生活思想的零星痕迹,也还是为了保存这些美丽的篇什。从苏、黄以来,尺牍在中国文苑中开辟了一个新天地,历代都有作者,但写得好的实在没有几人,在简洁的笔墨中传达情懦,“惮烦言,只是简”,在这“简”中却包含着丰富的内容。他的这些短笺实在和他的“梦遇”、“梦寻”是一路的,丝毫没有做作、装点,正像陈年老酒,醇厚而有余甘。
 
他对晚辈的垂爱与期许,更是溢于格墨。故以此文为先生纪念可也。
 
一九九一年三月十日后记我以北人流寓江南,转瞬已六十年,因此事实上江南也就成为我的故乡,自己伊然也算是一名“土著”了。江南的可爱,有白居易以次历代词人写的若干阂《望江南》词为证。江南的好处,不敢说真能领略到几分。倒是多年来走来走去,写下了长长短短的文字,记下了江南的风景、名迹、人物、民俗,处处都流露了对这地方深深的爱恋。空灵的赞美是无力的,抵不过落实在文字里的真实感受。
 
可惜的是受到观察和修养的限制,总脱不开一个旅人的观感。例如可以代表吴文化的昆曲与评弹,虽是深深地爱着,但了解到底还是十分不够的。可见混称“土著”,实在是有些邻于夸饰了。
 
我曾说过,苏州对我最大的吸引力是书,远在虎丘、拙政园和元大昌的老酒之上。这些也都是老话了。五十年前的玄妙观和护龙街,书店林立,地摊尤多。对一个访书者最大的诱惑是读未见书,在这里就充满了新鲜的品种,时时能给你一个惊喜。倒不是如有些人所说,访书的目的是为了聚集金银财宝,祖国的文化遗产,其价值又哪里是金银财宝所能计量的。从不同的视角出发,真的就能呈现出这样的差异,真堪叹息。
 
在这本小书里留下了几篇访书记,有苏州的,也有杭州的,不过都已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今天重读,不免有东京梦华、武林旧事之感。
 
作为一种文化史料,暂时还是可以存在的吧。
 
对柳如是发生兴趣,也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是在龙幡里图书馆看到元本《阳春白雪》之后。书中有她的印记,书前有她的小像。这样就开始搜集遗事,访求遗著,写了一系列小文。在《关于柳如是》中综述了我对她的评价。却料不到几年以后柳如是竟成为热门话题,小说、影剧很出现了几部。我的兴趣习惯地还集中在明清易代史事上面,陈圆圆、吴梅村、钱牧斋、陈老莲、徐湘惠,都成为我注目的人物。通过考虑,说不上研究,【名家散文阅读 www.htwxw.com】也多少说出了自己的意见。碰巧他们又都是出身江南,代表了一代文士闺流的人物。总起来看,倒不失为一时代文化史的反映。
 
叶圣陶、俞平伯两先生都是和苏州有深厚渊源关系的大前辈,多年来,幸运地得到过他们热情的提掖和亲切的教诲,现在他们都已去世了。
 
几篇小文留下的是对他们深深的怀念。
 
陆放翁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寥寥十四字,把江南的神魄一下子都描摩尽了,远胜于千言万语的声说。借了来做书名,实在是这本小书的光宠。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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