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常跟她聊我的学业,我的生活,照常说都好,都好。直到挂了电话,才猛地想起她生病了,于是心里开始万分地不安,极力克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我们都在青葱岁月里修行,我不敢说懂得很多,但它让我学会了惧怕。我越来越不敢去想起父母的年纪,更不敢去计算我还能在他们眼前多久。在我混乱的脑海里,忽然坚定了一个信念:将来,无论身处何方,无论成功与否,都不能孤独了他们。 我的母亲,一个像白菜一样的农村妇女,用她从土地里汲取的营养哺育了我,有一天我啃尽了她的叶,嚼干了她的茎,她便只剩下一条干枯的根深埋在土里了。我不敢想这二十年来我吞噬了多少她的血肉,只看到她稀疏的头发愈加稀疏,粗糙的双手开始皴裂,脸上的纹路日渐清晰。每次不经意瞥见,都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 而每次想到我的父亲,都觉得他像一座山,静默的,无私的,在我身后守护成永恒,每次回头,他都用庄严的表情告诉我;别怕,我在这。以前,我真的可以不怕,有一座如此雄浑的山为我遮风挡雨,甚至渴了饥了,还有野果送上,还有什么好怕。而今,我隐约感到,这几十年光阴的消磨,这山,也该贫瘠了吧?如果哪天,我再回头,看到它轰然倒塌,我是会恐惧,伤心,还是懊悔? 不管我多么不愿承认,岁月终究夺走了他们的壮美年华,然后我毫不客气地享用了,甚至他们继续苍老的这些时光,都还在为我拼搏着。而我所能做的,只是陪陪他们,让他们可以从我身上,找到他们那些逝去的年华的影子。 几十年的劳作,对他们的损耗太重,逐渐衰弱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岁月无情的掠夺。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切换取父母的长寿安康。倘若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我微不足道的“一切”无法改变,那么,岁月,请你温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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