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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爱的名义

时间:2014-12-09 10:16来源:辉坛-原创文学网 作者:笑语嫣然 点击: 次 -[收藏本文]



1、
  
  夏日,骄阳似火,无情的炙烤着大地。
  
  路边,一棵棵硕大枝叶的梧桐,变得无精打采;绿油油的小草,也被晒得打了卷;平时活蹦乱跳的大黄狗,懒洋洋地躺在大树下,微闭着眼睛,吐着红红的舌头;树上的蝉,不停地喊着“热——啊,热——啊……”
  
  赵绿吟走在路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这夏日的温度,像掉进了冰窖,僵硬着身子。是啊,就算此时走在火炉里,也融化不开她冰封的内心,因为,她的心死了,赵绿吟觉得,没有什么能再度让死去的心苏醒。
  
  她咬紧牙关,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且那么决绝。
  
  她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地,拉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时地抬起头看看妈妈,眉宇间浮起朵朵疑云,眼晴里晕染着淡淡的哀伤。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儿子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传来,好半天,赵绿吟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因她还沉浸在无奈离去的伤感
  
  小男孩看到妈妈不说话,低下头,继续走着。
  
  赵绿吟似乎清晰地感觉到儿子的悲伤,而那种悲伤,来自于自己的伤痛。
  
  她停下来,蹲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眼晴里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目光,心里阵阵刺疼,不由得一把揽过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的儿子,懂事的把脸紧紧地贴在妈妈脸上。
  
  如果可以,她绝不会让儿子小小的年纪,就面对这样的人生经历,但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
  
  赵绿吟轻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脸,心疼地说:“乐乐,是妈妈不好……”她的眼泪却不争气地往外涌。
  
  她顿了顿,微微仰起头,试图让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流进肚子里。
  
  “儿子,以后,你就只能和妈妈在一起了。乐乐要乖!”她的心,如分崩离析的玻璃,撒了一地。
  
  泪,已溃不成军;心,已无处可逃。
  
  乐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像个大人似的,为她拭去脸上正涌出的泪:“妈妈,不要哭,乐乐听话,乐乐长大保护妈妈。”
  
  她紧紧地抱着儿子,将头贴在他的胸前。此时,眼前这个小小男子汉,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是她最坚实的精神支柱。
  
  赵绿吟将孩子带到她为工作临时租住的地方,这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中间,有两棵生长旺盛的葡萄树。互相缠绕的葡萄藤,在木条搭起架子上,向上攀爬,巴掌大的葡萄叶,密密匝匝,一片挤着一片。葡萄架下,吊着一串串绿色的珍珠,圆溜溜的,煞是好看。这里离幼儿园近,有私立的公立的可供选择,治安也相对好些。
  
  赵绿吟关上大门,将行李拿进房间。乐乐随后跟了进去,满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
  
  “乐乐,从此以后,这就是你和妈妈的新家——只有你和妈妈的新家。”赵绿吟强忍着内心的悲伤,脸上现出坚强的笑容,她不能给儿子的内心再蒙任何阴影。
  
  乐乐听着妈妈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也许,在一个特殊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总是显得比同龄人成熟。在乐乐出生以后,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早已将赵绿吟当做了今生唯一至亲至爱的亲人。
  
  离婚后的赵绿吟,起初还深陷在一潭死水的婚姻历程中。如此霸道、持久、鲜明的痛苦记忆,仿佛一场黑白电影,在午夜梦回时强行上演。它,像个恶魔,无情地撕扯着她、啃噬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一遍又一遍地,让她痛到无以复加。在爱情和婚姻中,她的心几近绝望,心如死灰。
  
  赵绿吟又一次哭着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才惊觉,一切都已过去。
  
  她扭过头,看着身边睡得正香甜的儿子,含着泪,喃喃自语:“儿子,对不起!妈妈不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不能给你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是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她哽咽了,“如果没有妈妈当初的错误选择,也就不会让你降生在这样一个名存实亡,毫无温暖的家里……”
  
  赵绿吟擦去脸上的泪,以后的日子她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但她知道,从此,她和儿子就是各自的生命,她要儿子过上平稳的生活,倾注她全部的爱心,让儿子享受美好的童年。
  
  次日早晨,赵绿吟刚起床不久,房东就来了,告诉赵绿吟房租多久交一次,水费和电费多久交一次,院中的葡萄树也要细心照看着,等等一些繁琐的事情。赵绿吟静静地听着房东絮絮叨叨,寄人篱下,就要处处忍耐,处处需要用钱。在明澈的阳光下,赵绿吟的眼眶不觉有些潮。她的眼眶又红了,她告诉房东,她还没找到工作,有了工作肯定不会托欠这些费用。
  
  同样都是女人,又何必要去为难女人。房东停止了絮叨,温和地看着赵绿吟,不禁叹道:“哎!现在这社会,找工作是有点难。不过,昨天我去附近的“兴隆”超市买菜,发现那里正在招聘售货员,招聘启事上说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如果干的好的话,另外还有提成可拿。要不,你去试试?兴许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赵绿吟收住了悲戚。仿佛,捕捉到了黑暗前的一丝曙光。她暗忖着:“这个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离家近,就算乐乐上学,和自己还是顺道,接送也能方便些。”她决定了要去面试,不管怎样,对于急需工作的她来说,机会难得。
  
  
  
  2、
  
  赵绿吟想换上一身衣服,每天总是那件绿背心,让她自己看着都审美疲劳了。然而,她在衣箱里找来找去,也没选出一件自认为适合应聘的衣服。这些年来,因为生活的窘迫,赵绿吟从没想过打扮自己,也没买过几件像样的衣服,总认为,有穿得,干干净净示人就行。
  
  “算了,就这样吧!”赵绿吟随手拿了一件白背心套上,换了一条黑色的九分裤,清清爽爽的。噢,乐乐。换好衣服,赵绿吟才看见乐乐还在呼呼大睡,兴许是昨晚新换了地方睡,儿子和她一样,折腾到很晚才相拥着睡去。
  
  “乐乐,快起来。”赵绿吟嘴里叫着儿子,手里赶快找到儿子的衣服,抬起他的小腿,自顾给儿子穿起来。
  
  乐乐迷迷糊糊地应着:“妈妈,我好困。”
  
  “乐乐乖,妈妈今天要去找工作,给乐乐赚钱,妈妈早些送你去幼儿园。”赵绿吟拉起半睡半醒间的儿子,顾不上给孩子洗脸,借了房东的自行车奔幼儿园去了。
  
  赵绿吟看着儿子走进幼儿园,抬腕看看表,快八点了,她蹬上自行车飞快地赶往“兴隆”超市。只要能赚钱,能让儿子过上稳定的生活,无论什么工作,她都能干。赵绿吟心里想着,脚上加快了速度。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着急越容易出现意外。赵绿吟在横穿马路时,只顾看一方有没有车,到了马路中间,却忘记看另一方有没有车,再说,她的心思全在如何应聘上,连来车一直按喇叭她都没听见。这一疏忽,致使赵绿吟的自行车被一辆轿车侧面撞了一下。
  
  赵绿吟重重地摔在地上,裤子的膝盖处当场就破了两个洞,一阵阵钻心的疼。她想站起来,却又倒在地上。血,顺着裤脚流下来。
  
  驾车的人是个男人,看到自己突然间撞了人,急忙下车,上前查看。
  
  “对不起,你……你怎么样?”男人很着急,他开车多年,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死党说,心情很糟的时候,要慎开车,看来,他要相信这句话。
  
  赵绿吟吃力地试着站起身,还好,腿还能动,不像伤到了骨头,就是皮掉了一大块,疼的钻心。
  
  “我扶你上车,咱们赶紧上医院看看吧!看,流了好多血。”男人搀扶着赵绿吟,想带她去医院。
  
  “没事,骨头没事,就是皮破了,你走吧,我还有事呢!”赵绿吟想着不能错过面试,她手里的钱支撑不了她们母子几天的生活。赵绿吟忍着疼,扶起自行车,推推还能走。
  
  男人在一旁看着赵绿吟,三十左右岁的样子,清秀的面容,透着一缕淡淡的忧伤,心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被撞了,还说没事,还让他走。遇到活雷峰了?”
  
  男人伸手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数都没数,放到赵绿吟手中:“这钱你拿着,你自己去医院瞧瞧,还有,这是我的名片,如果腿有什么问题,就打上面的电话找我,我会负责到底。”男人转回身,从车上拿了一张名片,塞到赵绿吟手里。
  
  赵绿吟把钱推回给男人,说:“我一个乡下人,天生皮糙肉厚,就擦破点皮,用不了几天就好了,这钱,你拿回去。刚才也怪我没看路,怎么能赖在你头上呢。”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男人拗不过她,这才收回了钱。赵绿吟手里举着那张名片说:“这个我收下了,若真有事,我再找你。”
  
  赵绿吟将名片放到口袋,看着男人开着那辆她叫不上名字的豪车,驶离她的视线。能有什么事,人家一看就是有钱人,她一个无业游民,不会再有交集。她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向超市走去。还好,路也不太远了。她来到“兴隆”超市办公楼,在一个热心老头地指引下,找到了正在应聘的会议室。
  
  赵绿吟看到会议室门前椅子上,已经坐着几个女孩子。都是很年轻,很时尚的样子,赵绿吟看看自己身上土的掉渣的衣服和破了两个洞的裤子,还有腿上的血迹,心里有些不自信。她坐在最后面,用手帕擦着腿上的血,总不能这样进去见人啊!但是,裤子破了,她确实没办法,身上又没带针钱。
  
  赵绿吟看女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去又出来,她特意关注着她们的表情,都是高高兴兴地进去,拉着苦瓜脸出来,看样子,是没有应聘上。
  
  “连她们都就应聘不上,就凭自己这半桶水,能行吗?”赵绿吟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仿佛有一面小鼓在心里咚咚地敲着。
  
  “下一个——”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
  
  看看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赵绿吟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地推开门,心怀忐忑,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还有个很漂亮的年青女人。看年龄,应该是个女孩吧。她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白白净净的样子,特别可爱。她旁边的男人,似乎有些面熟,赵绿吟想,可能以前在哪见过。哎,她不是那种见面熟,有时刚刚见过面,却没怎么在意人家的长相,一扭头就忘记了,朋友们都知道她有这个缺点,都戏谑说她长了一副猪脑子。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孩冷冷地瞟了赵绿吟一眼,心里暗道:“瞧,这一身打扮,活脱脱一个乡巴佬。”继而双眉紧皱,觉得赵绿吟真的太让人感到恶心。可能是因为裤子上的洞。“今年新流行的款式吗?不像,还带着血迹。噢,是摔跟头了吧?”女孩脸上浮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那个男人看到赵绿吟,却是一怔,“怎么是她?原来她说有事情,就是上赶着来这应聘啊?可怎么……怎么看她好像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不认识自己?半个小时前,他们才见了一面,他的车和她的自行车撞到一起,离开时,还特地留了名片给她……”
  
  男人心里想着,却坐在那没有动,他看见她的腿有些抖。他碰了碰旁边的女孩子,说:“玉洁,开始吧!”
  
  原来女孩叫玉洁。她问了赵绿吟的姓名、年龄、以及曾经都干过什么工作,赵绿吟都如实做了回答。
  
  玉洁又问:“有孩子吗?多大了?”
  
  赵绿吟实在不明白,做什么工作,还用得着问有没有孩子。但是鉴于自己急需一份工作,她还是很坦白地说了:“有,今年五岁了。”
  
  名叫玉洁的女孩把头扭向身边的男人:“金总,这个……看着年纪倒是很合适,挺朴素,人嘛,也干净。可……可就是五岁的孩子,这都应该上幼儿园了,需要人照顾,怕是不能保证出勤,要不,算了?”
  
  赵绿吟感觉自己很可能被淘汰,很着急地说:“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吧!苦活累活我都可以干,希望二位领导给我这个工作的机会。”
  
  年轻男子看着赵绿吟的腿,又有血从裤腿里流下来。
  
  这个女人,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难道工作就那么重要?金总心里莫名的焦燥起来,但更多的是对这个女人的好奇。
  
  “玉洁,就她吧!你告诉她做什么工作,该怎么做。”金总站起身走向门口,又折回身回来叮嘱玉洁:“对了,还有,她的腿受伤了,你带她到医务室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打我电话……”男子说完这些,才再度走出会议室,把玉洁和赵绿吟丢在里面。
  
  女孩子惊诧的张大了嘴巴:金总……这是怎么了?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和女下属讲话,虽然,身为主管的自己,一直暗恋着他,一直试图接近他、关心他、讨好他,可他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去关心一个刚刚应聘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一付清秀标致的模样,但毕竟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
  
  玉洁满心的妒忌,她似乎感觉到赵绿吟将会她强大的对手。但对于金总的话,她不敢不从,只好不情愿地带赵绿吟去了医务室。
  
  
  
  3、
  
  赵绿吟没想到她会聘用,虽然不是房东说的售货员,只是一个清洁工的工作,薪水也就一千,但对于她来说,这个机会,弥足珍贵。
  
  走出超市,万道金光撒在赵绿吟身上,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将手举在额前,罩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哇!天空原来这么美!”一幕清澈透明的纯蓝,跃入她的视线。赵绿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抬头看看天空了。天,还是一如既往的辽远,一如既往的深邃。还有那黑暗,终究也无法抵挡晨曦的力量,侵占明媚。一如她此刻的心,层层阴霾,已被喜悦驱散。
  
  她抬腕看了看表,时针指向十一点。
  
  因乐乐第一天上学,还没来得及细细安排。
  
  蹬上那辆旧自行车,赵绿吟觉得自己英姿飒爽,脚下也使足了力道,自行车跑起来,呼呼生风。她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受伤的女人,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只想直奔幼儿园,告诉乐乐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幼儿园的大门紧锁着。
  
  赵绿吟麻利地将自行车停在外面的走廊上,上前敲门。幼儿园的老师,转起铁门上的圆孔,朝外瞄了一眼,才放心的打开门。她向老师询问了乐乐这一上午的表现。
  
  老师干净的脸上,带着一弯浅笑:“乐乐妈妈,你放心吧,孩子很乖的。呶,小家伙正玩得开心呢!”
  
  正在院子里和小朋友玩耍得忘乎所以的乐乐,一转身看到妈妈,一路小跑过去。赵绿吟蹲下身,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怜爱地抚摸着乐乐的头,俯在他耳边说:“儿子,妈妈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猜猜看。”
  
  “妈妈,是什么好消息呀?嗯,我猜猜——”片刻,乐乐盯着赵绿吟的眼睛嘻嘻笑着,“妈妈,是不是你找到工作了呀?”清脆稚嫩的童音,在赵绿吟的耳畔响起:“儿子真聪明!”赵绿吟用手指刮了刮乐乐的鼻子,深情地吻了吻乐乐的额头。
  
  这所私立幼儿园的优势,就是孩子可早晨送来,晚上再接回去。一日三餐可以在园里用餐,老师负责监管孩子吃饭,家长也能减少担忧。终于安顿好了孩子,赵绿吟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她心里想,如果超市的工作时间允许,或许能找份兼职来做。
  
  那晚,赵绿吟的腿,钻心的疼,最后失眠了。她看着窗外如水的月色和随微风婆娑的葡萄树,憧憬着自己的未来蓝图。
  
  她从小就懂得天道酬勤。
  
  正因此,上班第一天,她就把孩子早早地送去了幼儿园,然后赶去上班,是想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
  
  一路上轻踏着自行车的赵绿吟,看着苍翠的树木,听着悦耳的鸟鸣,顿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怡然自得。
  
  到超市的时候,超市还没开门,等了大概一刻钟时间,玉洁终于姗姗而来。
  
  玉洁让赵绿吟跟着她上了三楼的办公室,听从她的安排。
  
  玉洁看着穿着打扮过时的赵绿吟,心里直骂老顽固,随即又白了一眼,才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半旧的绿色半袖工作服,说:“呶,这是咱们超市的工作服,上班时间就穿它。”赵绿吟“嗯”了一声,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衣服。
  
  赵绿吟换好衣服,跟着玉洁取了扫把、拖布、垃圾桶、抹布等清洁工具。
  
  玉洁站在楼上,用手冷傲地向下面的楼梯一指,说:“你的任务,就是把一楼和二楼、三楼打扫了,然后用拖布拖干净。记住,一定要干净。”赵绿吟接受了玉洁的安排,拿着清洁工具,正欲转身离去。
  
  “等等——”身后又传来玉洁尖利的说话声,“最近,打扫洗手间的那个人不干了,等你清理完楼梯,顺便把那里好好清理下。”说完,门“啪”的一声,将怔愣在原地的赵绿吟隔绝于门外。
  
  赵绿吟有些不懂,一个长相这么标致的美丽女孩,怎么说话时,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腔调。初来乍到的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着头,提着清洁工具,开始对楼梯进行认真地清扫。
  
  当她弯下腰,低头清扫二楼的时候,腿上的伤口,又不合时宜地一阵疼痛。
  
  她放下笤帚,弯下身,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嗨——吓我一跳,幸好没流血,不然可就麻烦了。”她直起身子,悠悠地舒了一口气。
  
  因为天气较热,而且因赵绿吟第一天上班,心里总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周到,被人家炒了鱿鱼。她明显地感觉到手心和额头上汨汨渗出的汗珠。
  
  赵绿吟打扫完了楼梯的卫生,折身去打扫洗手间。
  
  洗手间毕竟是公用的,赵绿吟开门进去,她呆住了。里面到处都是脏的卫生纸、污垢、水点,便池内时不时地喷薄出阵阵刺鼻的味道,这令一向爱干净的赵绿吟头晕目眩,但又无可奈何。
  
  赵绿吟没有多想,她这么多年了,虽然从没干过这样的活,但为了孩子,她要学会面对一切困难,谁叫她是一个母亲呢、一想到乐乐,赵绿吟全身充满了动力。
  
  她麻利地拿出黑色的一次性塑料袋,将那些纸屑用笤帚扫在一块,装进袋子,一一捆好,开始吃力地大扫除,擦镜子。里里外外她清理了三遍,刺鼻的味道才稍微淡去些,这让她足足忙了一个半小时,累的精疲力尽。
  
  赵绿吟走出洗手间,想靠在外面的走廊休息。不到二分钟时间,她就听到“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她抬头一看,是年轻漂亮的主管玉洁,正一扭一扭地朝洗手间走来,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之情,推门一闪,进了洗手间。
  
  “赵绿吟——”玉洁用尖利的嗓音大声吼道:“洗手间你清理了吗?”
  
  蹲在门外休息的赵绿吟,听到玉洁在洗手间里大呼小叫,便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睁大你的眼珠子看看。”玉洁用手指着,看看,地上的卫生纸没扫干净,镜子还有水点,还有这里,你都没清理,你是怎么干活的,想投机取巧?”
  
  “我——”
  
  “你什么你,虽然清理洗手间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工作,但你也是月月拿工资,难道你想吃白食不成?”
  
  “我刚才……”本来,赵绿吟想告诉玉洁,洗手间的卫生,她已经清理了三遍,没有丝毫的马虎。但还未等她把话说完,玉洁又抢先对她进行了攻击:“刚才干的不算,重做——次”
  
  赵绿吟沉默着未还口。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心里的怨怒,如潮汐暗涌。但为了大局,她忍了下来,情绪在瞬间恢复了平静。
  
  “怎么,你不服?”主管玉洁冷漠地脸上,寻不到一丝的人情味。
  
  “没……我马上重新清理。”赵绿吟没有反驳。
  
  “告诉你,虽然这只是超市,但也不养闲人。”玉洁趾高气昂地说完,“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赵绿吟僵在原地,看着玉洁远去的身影,无奈地叹息:“小小年纪,说话却如此咄咄逼人,不给人留余地,将来一定会吃亏,唉——”她心里的委屈又浮了上来,但她不允许自己再流泪。
  
  是的,没有什么人能把她吓退,也没有什么苦能让她能倒下。母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碉堡,屹立于乐乐的生命中。赵绿吟转身又去重新擦洗卫生间。
  
  这时,又一个身影站在旁边,赵绿吟还当是玉洁又回来了,连头都没抬,连忙弯腰说:“您放心,我会把卫生间弄干净的。”
  
  来人没有回答,赵绿吟抬起头,是一个男人,她定晴一看,这不是昨天面试她的金总吗?她面试完以后,她特别看了大堂前管理人员介绍,金总,金开诚,兴隆超市的总经理。
  
  “金总,您好!”赵绿吟总算记住了金总。
  
  哎,这也要分人,他是她的衣食父母,以后就算坏掉脑子也不能忘记他呀。不过,在卫生间见面,也只能问个你好之类的吧。
  
  “你的腿好了吗?”金开诚并没有想进卫生间的意思,面带愧疚地指着她的的腿问。
  
  “啊?”金总怎么知道我的腿伤着了,别是看我腿有时一瘸一瘸的要辞退我吧?“
  
  “好了,没事了,不会担误干活的……”赵绿吟想到这,急忙表示自已的腿很好,还在金总面前用力跺了几下脚,赵绿吟虽然脸上很平静,心里却在叫苦,腿上的伤口刚结痂,怕这么一跺又要渗出血来。
  
  “你不记得——”金开诚用手指着自已,想对赵绿吟说些什么,但走廊的那头有人在叫他,金开诚收起说了半截的话,扭头走开了。
  
  而这一幕,被正要过来检查赵绿吟工作的玉洁看得一清二楚:“哼,表面工作,又是个骚货——”玉洁与她名字极不相称的狰狞表情,在玻璃后隐去。
  
  “这个金总真奇怪……”赵绿吟并不知道,她正不知不觉地走进一个阴谋。
  
  她拿着清洁工具,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认真打扫着洗手间。虽然,她对玉洁耍手段来故意刁难自己,心知肚明,但从没有想着去揭穿。她的良善告诉自己,能真正征服人的不是金钱权势,而是人格魅力,而这需要时间来证明。
  
  晚上,赵绿吟接乐乐回到家,就感觉腰酸背疼,骨头像要散架一般,难受极了,她用双手按摩着各个关节。
  
  乐乐看着疲惫不堪的赵绿吟,懂事地说:“妈妈,你一定是给乐乐挣钱,太累了,乐乐给妈妈捶捶背。”赵绿吟看着乖巧的儿子,用小小的拳头为自己捶背,赵绿吟为有如此体贴的儿子感到欣慰,所有的痛和泪顿时化为无形。
  
  “儿子,为了你,妈妈不觉得累。”她扭过头,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良久,不愿松开。
  
  ……
  
  
  
  4、
  
  几天时间过去,赵绿吟对超市的工作环境和工作节奏,渐渐得心应手。对于玉洁对她的虐待,她也能做到以和为贵,并没有与之起过正面冲突。直到下着雨的那天早晨。
  
  那天,雨下得很大,赵绿吟送了孩子,距离上班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她一路拼命地蹬着自行车,唯恐迟到。当她赶到超市时,班前会已开完,大家都埋头各自忙碌着。
  
  她已经被雨淋极其狼狈,匆匆去更衣室换工作服,正当她换完衣服,拿着清洁工具准备工作时,被主管玉洁叫住了:“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随后,玉洁扭捏着离开了。
  
  赵绿吟去到办公室,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声音说了声“进来”,她轻轻地进去。
  
  玉洁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工桌前的皮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悠闲地转动着:“今天早晨,你上班迟到,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可说的?”玉洁头并没有抬头去看赵绿吟。
  
  “对不起,我迟到是……是因为孩……”
  
  “因为什么——”玉洁不给赵绿吟丝毫辩解的余地,“别用这些所谓的借口来搪塞我,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这工作,到底还要不要做?”玉洁的话,就像上了膛的机关枪,无情地向赵绿吟扫射。
  
  “对不起,主管,我……以后我不会再迟到了,希望您能原谅我这一次。”赵绿吟不知道玉洁会怎样惩罚她,惴惴不安地低着头,揉弄着衣角。
  
  “唉——好吧!看你一个乡下女人出来打工,也怪可怜的。这样吧,你先帮我把办公室清理一下,完了再去做你的工作。”玉洁说完,起身“咯噔咯噔”地走出办公室。
  
  主管玉洁一反常态,突发善心,这让赵绿吟倍感意外。后来,她冥想了会,心才逐渐趋于坦然。她觉得,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人心本善呢?!
  
  为了报答玉洁对她的原谅和宽容,她用十二万分的认真和努力,开始扫地、拖地、擦桌子一系列的清理手续。
  
  赵绿吟本以为,通过这件事,玉洁对她的态度有了质的转变,她的心,阵阵欣喜,溢于言表。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将办公室清理得有条不紊,干干净净。
  
  赵绿吟看着焕然一新的办公室,看着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绿萝,看着闪闪发亮的白色地板,一丝成就感涌上心头。为了保险起见,她用手指在窗台上慢慢地划过,果真,没有一点尘埃,于是,她满足地笑了。
  
  赵绿吟提着拖地的污水,走出办公室。不料,在走廊上,与玉洁右肩相撞,污水撒了赵绿吟一身,玉洁的脚和鞋子也湿了。
  
  玉洁向赵绿吟连连说抱歉,还很有礼貌的,让赵绿吟去她办公室换上自己的衣服,谁知,就在玉洁找衣服的时候,发现包里的钱不见了。玉洁闪电式地,收起那副慈善的嘴脸,当场就一口咬定她的钱是赵绿吟所偷。
  
  心灵单纯的赵绿吟,万万没想到玉洁为了针对她,而精心策划这场阴谋。令她更明白的是,玉洁为何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陷害于她。嫁祸于她,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赵绿吟说:“我可以用人格担保,除了清理卫生之外,从来没有乱动过办公室的任何一件东西,我真……”
  
  玉洁一阵冷笑:“你说什么,人格?一个长着三只手的女人,也配和我谈人格?你有什么资格?”
  
  “我真的没偷您的钱。”赵绿吟的脸上满是委屈。
  
  “刚刚就你一个人在我办公室,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难道是我?”玉洁大声地叫喊着,“说,我的钱去哪了?给我掏出来。”
  
  隔壁正在办公的金开诚,早就听到玉洁这边有争吵声,一开始没有太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无法安心工作。只好过去一探究竟。
  
  玉洁办公室的门此时是敞开着的,是为了能让更多人听到,看到,让更多的人来唾弃赵绿吟这种让人嗤之以鼻的小偷。
  
  玉洁一看金开诚按照自己的计划,终于出现,便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哭了起来。赵绿吟低头站在一旁,保持着沉默。
  
  “玉洁,大白天的,你哭什么?”金开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呜呜——你问她。”玉洁用手指着赵绿吟的鼻子,哭得越来越大声。
  
  “赵姐,你……这……这究竟怎么一回事?”金开诚把脸扭向赵绿吟,低声问道。
  
  赵绿吟看着金总疑惑不解的神情,遂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金开诚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有数。他绝对相信,赵绿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女人。他告诉玉洁,再仔细找找,也许放在了别的地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玉洁委屈地擦了把眼泪,依然一口咬定,她的钱就放在柜子里面的包包内,而且,只有赵绿吟独自在她办公室呆了那么久……
  
  “我说了,赵绿吟不是那种人。”金开诚情绪有点小小的波动。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喔,你很熟悉很了解她,是吗?”玉洁毫不示弱地讽刺、反击。
  
  金开诚听了玉洁不可理喻的反驳,“嚯”地站到她的眼前,低着头看着那张被化妆品淹没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被车撞,连治伤的医药费都不要,还会放走开车的人,你能做到吗?我想,你不闹到人家破产,你决不会罢休。这样的人,你相信她会去偷钱吗?”
  
  “金总,你……你怎么知道?”赵绿吟早已将那次被撞的经历丢在了脑后,就连那张名片,她都不知扔去了哪里。
  
  “我就是撞你的人,是你太健忘了。”金开诚看赵绿吟还在迷茫,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自己都没在她心上留下一丝印象。
  
  玉洁还想说什么,却被金开诚看赵绿吟的眼神给堵了回去。正在这时,一个老头出现在门外,抬手敲门,原来是负责给办公室灌暖瓶的老杨。
  
  “老杨,有事?”玉洁问。
  
  “没啥大事,就是刚才路过这,听到您说钱丢了。”
  
  “嗯?老杨,你究竟想说什么?”玉洁心中一惊,暗叫不妙。
  
  “早晨,我正开门进来灌暖瓶,看到您把钱装在裤兜里的。”老杨无意的话,让金开诚和赵绿吟长大了嘴巴,惊愕的目光,齐刷刷射向玉洁。
  
  玉洁为了给自己打圆场,顺便找个台阶下,她从裤兜里掏出了印着毛爷爷头像的钱,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却暗骂老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嘴上仍然口是心非地说,是她自己记错了。
  
  金开诚一阵恼怒,瞪着玉洁,厉声道:“作为主管,就这素质,怎么服众?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兴隆上班了,马上收拾东西,走人——”说完,“砰”地摔门而去。
  
  赵绿吟没想到事态发展如此严重,实在是非她所愿。虽然她对玉洁的所作所为,也很反感,但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何况,拯救一个人,往往比毁掉一个人来的更有价值。
  
  赵绿吟站在金开诚办公室外,踌躇了一番,她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没有谁比她更合适。
  
  赵绿吟抬手,敲门。
  
  金开诚同意后,赵绿吟才怀着一颗内疚的心走了进去。
  
  “赵姐,找我有事?”金开诚抬头问道。
  
  “金总,那个,我……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赵绿吟心里没底,说话的声音略显微弱。金开诚示意赵绿吟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慢慢说。
  
  “金总,今天的事情,其实全是因我而起,如果没有我,也许,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这件事情真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对了,你的腿怎么样,真的完全好了?”
  
  “金总,可不可以给玉洁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赵绿吟并不关心自己腿,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事故,不会在她人生路上留下太多痕迹。
  
  哎,这个女人,一根筋,若说上次撞车,也会有人因为并无大碍而原谅肇事者。但金开诚有生第一次遇到赵绿吟这样,被人陷害而以德报怨的人,这简直是电视剧里的人物。然而,不得不说,金开诚被她的这种善良和宽容感动了,并发自内心的欣赏着她。
  
  缄默了数分钟,金开诚做出了新的决定,叫着赵绿吟向玉洁的办公室走去。
  
  玉洁正哭丧着脸,收拾东西,连她暗恋已久的金开诚进来,也没有正眼去瞧。
  
  金开诚干咳了两声,告诉玉洁,这次原谅她,明天可以继续上班。玉洁忙碌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很意外地抬起头望着金开诚。而金开诚扭过头,才发现赵绿吟没有进来,他明白赵绿吟是为了保护玉洁的尊严。
  
  金开诚告诉玉洁,对此不用感到意外,是她遇到了贵人,而那个贵人,就是刚刚被她嫁祸且羞辱过的赵绿吟。是赵绿吟为她求来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赵绿吟包容她如此不道德的行为,对她,赵绿吟既往不咎。
  
  “是她?她……她怎么会……”她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找到了正在清扫二楼的赵绿吟。
  
  玉洁呼呼地喘着粗气。抬首间,赵绿吟正冲着她微笑,就是这一抹暖心的微笑,让玉洁掉下了感动的泪,也让她们之间冰释前嫌。
  
  真是不打不相识。自从那天以后,玉洁和赵绿吟的谈话渐渐多了起来,她们成了一对知心好姐妹。因此,玉洁也知道了赵绿吟的经历,同是女人,她不仅同情、理解赵绿吟,也希望自己能多帮助她,让她生活的更好些。
  
  日子像四季不歇的溪水,在平静且美好中慢慢流淌着。
  
  赵绿吟兢兢业业地尽着本职,闲暇时,也会帮着同事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她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也渐渐融入了这个集体。
  
  她的热心成了每一个人的口头语:“赵姐,帮我下。”最让人感到温暖的是她脸上常带的浅笑,不是倾国倾诚那种,是不带一丝虚伪的笑,让人看了就心安、平静的笑。
  
  而这一切,金开诚都看在眼里,三十岁的他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他也不清楚,朦朦胧胧的一种感觉。金开诚自嘲地笑笑,怎么跟小男生和小女生谈恋爱的感觉一样。他似乎也很喜欢她的浅笑,或者说,他有些爱上那抹笑意。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已经结了婚,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只能看着暖心的微笑,而无法享受。
  
  
  
  5、
  
  一个明媚的早晨,玉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身材矮小,脸上的古铜色,诉说着生活的艰辛,衣服多处打过补丁,细密的针脚没有遮掩住曾经的破洞。
  
  她紧走了两步,暴露出明显的右脚残疾,她张着已干裂的嘴唇,没有底气的向玉洁询问着工作的事情,玉洁很遗憾地告知,人员已满,暂不用人,让她过段时间再来。
  
  女孩心灰意冷,一瘸一拐地走出办公室。
  
  这一切楼道一角的赵绿吟的全看见了。
  
  赵绿吟心里嘀咕着,是什么样的生活,迫使女孩如此穷困潦倒。
  
  女孩一瘸一拐地走近时,赵绿吟分明看到女孩眼里噙着泪水,她走上前拦住了女孩,问清了原因。
  
  原来这个女孩叫晓云。五岁时没了父亲在,母亲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天生残疾,受尽了戏弄和歧视。母亲为了能她远离这些心理阴影,带她搬离了原来居住的地方。后来她母亲因为一场大病,做了手术,家里再没有劳动力来支撑。小云想,现在,轮到她为母亲撑起一片天,给母亲一个温饱的生活了,于是她就到处去找工作。可是,不管走到哪里找工作,她都因为她的残疾而被拒之门外。
  
  赵绿吟听着晓云的讲述,眼泪无法抑制地流出来。晓云与她经历何其相似,只不过自己比她幸运,虽然,她的父母均已不在,但至少,赐予了她一个健全的身体。赵绿吟面对晓云,有同情、有怜悯,但更重要的是,身为母亲的她,身为女儿的她,对这份爱,更能感同身受。
  
  赵绿吟想帮帮晓云,可自己又去哪里帮她找工作。
  
  赵绿吟看到自己身上的工作服,除非……不行!自己也很需要这份工作,虽然只是清洁工,收入也不算多,但至少能养活乐乐……她的内心开始不停地矛盾,不停地挣扎:“辞职?不辞?到底辞还是不辞?”当赵绿吟犹豫间抬起头,发现晓云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坚信,赵绿吟一定能给她一个奇迹。
  
  看着晓云的眼神,赵绿吟的心,终于停止了摇摆。赵绿吟想,她有手有脚,是个健全的人,去哪里都好找工作,如果玉洁能收留这个晓云,她可以把工作让给她。
  
  她让晓云等在原地,而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玉洁的办公室。
  
  赵绿吟和玉洁说,她想辞职。正从门外经过的金开诚,听到赵绿吟说要辞职,内心突然一阵疑惑,便推门而入,追问原因。赵绿吟把残疾女孩晓云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明。
  
  玉洁对赵绿吟的无私,心生敬佩,但坚决不同意她辞职。玉洁把金开诚叫到隔壁办公室,向他讲述了赵绿吟的人生往事,希望金开诚能留住赵绿吟。
  
  赵绿吟原本有个美满幸福和睦的家庭。在她生了儿子乐乐那年,她的丈夫有了外遇。起先,赵绿吟一直隐忍着,为了孩子的幸福,她想用自己的宽容和忍让来保全这个家的完整,但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丈夫却一天天变得冷漠,对她和孩子,一直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她赵绿吟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又当爹又当妈的她,还要忍受着内心痛苦的煎熬,只为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份完整的爱。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乐乐五岁。直到小三大着肚子找上门来,她才发现,自己很傻,她是在用青春和生命,维持一段名存实亡的感情和婚姻,赵绿吟想了很久,对孩子来说,更是一种无形的伤害。所有的抉择,都是一次艰难的摇摆和跳跃,当她想到孩子的未来,一个抉择从复杂变为简单。虽然斩断了婚姻难免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为了孩子,她选择放手……
  
  “金总,她太可怜了,要生活,还要抚养孩子,你不能让她失去这份工作。再说,现在大家都离不开赵姐,她真是一个好人。”玉洁诉说完赵绿吟流泪的往事,焦急地说。
  
  金开诚听到这些,震憾了。一个女人,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把岁月过得如此潇洒,穷困潦倒时,面对金钱一笑置之;看到命运不济的女孩,竟然就将工作机会拱手相让。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何有如此宽广的心胸?金开诚的内心,似乎被什么轻轻撞击了一下,看遍了城里趋炎附势、贪慕虚荣的女人,面对这样一个干净透彻的像水一样的女子,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像水一样变得柔软起来。不过,听玉洁说赵绿吟其实是单身妈妈,金开诚的心情一下子高涨起来。
  
  金开诚沉思片刻:“我看这样吧,玉洁,你去把那个女孩找来,我来安排。”
  
  晓云跟着玉洁来到办公室,金开诚让晓云接替赵绿吟的工作,而绿吟不用再去打扫卫生间。后又安排赵绿吟做了售货员,干一天休一天,这个工作比清洁工要轻松,还有空闲时间接送孩子上下学。晓云对他们千恩万谢地鞠了几个躬。她冲大家笑着,笑着,竟流出了泪。
  
  与其说赵绿吟为女孩创造了奇迹,不如说她们给彼此的生活带来了新的转折。赵绿吟尤其感激金开诚,而且似乎这个金总不同于她见到过的有钱人那般趾高气扬,目中无人。一般撞了人想逃避责任还来不及,他却收留她在这里工作,尤其是在晓云这件事上,他做得很有风度。难怪这里的女孩子都花痴一样追随着他这个钻石王老五,话说回来,她赵绿吟不也会偶尔偷瞄一眼那高大的背影,心里想着:什么样的女人会嫁给他,或者,他会娶什么样的女人呢?
  
  的确,时间是治愈伤痛的最好良药,而充实的生活似乎让赵绿吟曾经的伤痛渐渐远去。她的眼里,开始捕捉生活的美好,她的内心,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在悄声无息地滋长,而这种感觉很朦胧,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6、
  
  夜晚,马路上霓虹闪烁,流光溢彩。喧嚣了一天都市,没有了白天车水马龙的嘈杂声。周遭的一切,逐渐趋于安静。
  
  金开诚的母亲早已睡下,只有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着一个影像,那就是他第一见到赵绿吟,到招聘,再到今日的种种。虽说,他这个角色,在整个影像中出现的时间、场次均是屈指可数,但他笃定,时间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是每次上演的故事主题与细节。赵绿吟的言谈举止,行事作风,每一次,都给他带来心灵的震撼,灵魂的冲击。他金开诚扪心自问,从来没有人令他这样心生敬佩,也没有哪个女人让他如此的念念不忘。尤其是她如瀑的长发,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材……金开诚想得有点失神。三十岁的单身,似乎就在等一个人,那个人会是她吗?
  
  他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零点。夜,更深了。金开诚起身熄了灯,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安然睡去。
  
  第二天早上,金开诚上班迟到了五分钟。
  
  给赵绿吟刚安排完工作的玉洁,看到急慌慌地走来的金开诚的脸上,有点憔悴,便打趣他:“怎么,金总,是不是夜半想心思,失眠了?”自从那次诬陷事件以后,玉洁似乎想通了,强扭的瓜的不甜,她心里也明白,就算累死她,赶走再多的人,金开诚也不会爱上她,如果爱,早就爱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金开诚没有回应玉洁的话,耳根子却阵阵发烫,这和他一贯冷冷的作风不太符合。
  
  正在忙碌的赵绿吟,看到金开诚,微笑着问了声:“金总,早,谢谢你!”
  
  “不用谢,你能做好事,我也可以做好人。”金开诚脸上故做镇静,内心却因为昨晚的想入非非而有些波澜起伏。
  
  “噢,对了,你们听说了吗?云南地震了,听说死了很多人了。”玉洁突然想起什么,大声插起话。
  
  “怎么回事,哪里地震?”金开诚一脸茫然,这两天真是忙昏了头,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金开诚赶紧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查看有关新闻。
  
  新闻网页上面显示:8月3日16时30分,在云南省昭通市鲁甸县发生6.5级地震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
  
  他才知道,现在已经是鲁甸发生6.5级地震发生后的第七天。但对于伤亡数据等等,他还没有明了。他又打开一个当天的新闻网页,上面的数据显示617人死亡,112人失踪,3143人受伤,2.58万户8.09万间房屋倒塌,4.06万户12.91万间严重损坏……
  
  金开诚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目睹着一幕幕揪心的场景,这些,于灾区人民来说,是时间无法磨平的残酷与创伤,失去亲情、友情、爱情和家园的痛苦,全汇聚到了他们身上,尤其看到那些断壁残垣,看到一双双流着泪的绝望的眼,看着担架上被抬出来的遇难者……他的心被撕扯着。他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中国同胞,他必须做些什么。
  
  ……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系列的会前准备,终于一一就绪,金开诚抬腕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一刻钟,他站起身,神情庄重地抱着捐款箱走向了大会议室,拉上窗帘。
  
  金开诚掏出手机,给玉洁拨了个电话,让她通知全体员工下班后到大会议室开会。
  
  金开诚清晰地感觉到,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在此刻却如此漫长。
  
  是的,时间就是生命,在这十五分种内,不知又有多少人在倒塌的废墟下痛苦地挣扎,不知又有多少人在地震中丧生,不知……有太多的突然,太多的无法预料,金开诚的心有点急迫。
  
  当大家下班都走向会议室时,会议室正中的墙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条红色的长长的横幅,上面是五个黄色的大字“以爱的名义”,玉洁通知了金开诚,大家来了。金开诚把早已准备的好的视频拿了上来,按了一下手中遥控器的按钮,顿时,会议室一片漆黑。突然,一声声惨烈的崩塌声,迅速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震动着每个人的神经。不错,这正是饱受着地震摧残的鲁甸,一声声呐喊,一阵阵轰隆,一片片塌陷,一遍遍呼唤,一栋栋倒塌……
  
  当会议室的灯光再次亮起,所有人,似乎还都沉浸在那种震撼和悲痛里……
  
  金开诚非常严肃地站在前面:“我想,大家都很清楚8月3日云南鲁甸发生了地震,说实话,我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心里很悲痛。现在举国上下都在为鲁甸加油祈祷,全国各地的志愿者也都奔赴灾区,我们能做些什么呢?”金开诚转过身拿起桌上的捐款箱,上面是醒目的五个大字:以爱的名义。
  
  金开诚指着那五个字说:“现在是需要我们以爱的名义伸出援助之手的时候,我想大家都懂得一根筷子被折断,十根筷子抱成团的道理。我也不多说别的,很简单,拿出你们很少一点点金钱,去帮助灾区人民解决困难。”
  
  金开诚话声不高,却掷地有声,一脸的凝重看着下面的员工,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投入了捐款箱,员工中已经有人站起身……
  
  赵绿吟坐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前面高大的男人,她能听出他声音里的真诚,不含一丝做秀的成份,而且,她似乎能体会到这个男人冷漠背后隐藏着丰富的情感。赵绿吟好像又加深了对金开诚的认识。
  
  为此,绿吟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特意将乐乐托付给了房东照看几天。而她全力的投入到协助玉洁做好捐款活动中。
  
  超市内部员工捐款,整整持续了两天。后来,绿吟提议,将捐款箱和条幅摆在超市门外,发动更多有爱心的人参与进来,毕竟,众人拾柴火焰高,多一个人自然就多一份力量,金开诚点头同意。他发现,很多人除了捐款,还自发的捐赠衣物、药品,赵绿吟也将自己唯有的一件绿色羽绒衣,毫不吝啬地捐了出去。
  
  
  
  7、
  
  捐赠活动经过了整整四天,总算忙完了。
  
  金开诚没想到,内部员工的捐款足足有八万元,当然这不算他后来悄悄放进去的五万元。开始,他怕这个活动得不到大家的积极响应,还擅自作主要大家每人最少捐一百元。现在看来,大家的觉悟都比他高,尤其是绿吟,别人都是一张两张的往里放,只有她投进去的是一个信封。事后,他和民政局的人清点捐款的时候,他特意找到那个信封,数了数,有一千元之多。一千元,对于绿吟来说,就是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说,这一个月,她和儿子的生活会很艰苦。
  
  哎,女人,表达一下心意就行了,自己的生活都已自顾不暇,竟然敢拿出全部的生活费用,下个月,你靠什么生活?金开诚四下望望会议室,员工们都散去了。他看看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不知绿吟在干什么,一下子捐了这么多钱,晚上让乐乐去啃咸菜吗?金开诚觉得,今天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他站起身向绿吟工作地方走去。
  
  刚走到楼道处,听见卫生间里有人说话,是绿吟的声音:“你看,这样擦就不会留水迹了。还有,一定要把地上的水清干净,不仅保护自己,也省得别人摔跤。”
  
  “嗯,赵姐,我知道了,谢谢你,明天你不用过来帮我了,我自己能行。”说话的还有那个残疾小妹——晓云。
  
  金开诚走进卫生间,看见绿吟正在帮那个小妹清洗台面。
  
  绿吟看见金开诚,停下手里的活,金开诚示意绿吟跟他走。绿吟不明就理,跟在他的身后。
  
  街上,下班的高峰期已过,车来人往都很稀少,夕阳已经落下西山,树影渐渐洇开,暮色弥漫了整个街道。
  
  金开诚双手插在裤兜里,说实话,他今天的行为很冒昧,他也怕他的一些话会吓到绿吟,毕竟他了解到她是个很传统的女子。但是,如果今天他继续缄默,他怕这一夜都会为此失眠。
  
  “绿吟,你怎么捐了那么多钱。”金开诚觉得有些心迹应及时表明,但生性腼腆的他,真不知如何向她开口表白。
  
  “金总,你怎么知道?”绿吟说完这话,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他是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一直在台前看着大家往捐款箱里放钱,而且,他也是最后负责清点的人。但是,她的本意,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能不能不叫我金总,叫我开诚。”金开成有点急了。
  
  “啊——开诚?”绿吟觉得不管怎样直接叫名字都很别扭,她真的不习惯。
  
  “你不想过日子了吗?你把一个月工资都拿出来,乐乐怎么办?”金开诚的言语间,带着小小地埋怨,还有些许的心疼。
  
  绿吟看着渐渐蒙胧的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啊,她自己还处在温饱线上。但是她觉得捐出那些钱,心里反而变得轻松了起来。
  
  “人活着为了什么?不是为了钱,而是让自己、让下一代、让别人更好地活着。虽然我很贫穷,但我依然活着,我的身边还有亲人,我还有机会赚取更多的财富,而那些地震中失去生命的人,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连活的机会都没了,他们的亲人也处在痛苦中,比起他们,我幸福多了。今天,你说的那句‘以爱的名义’真好!”赵绿吟说完这些话,用很崇拜的目光注视着金开诚。
  
  绿吟的话再一次撞击着金开诚,金开诚觉得这三十多年来,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不为金钱权势所动的女子。金开城觉得他应该适时地向绿吟说出他的心里话。
  
  “绿吟,我爱——”
  
  “开诚,你看,许愿灯!”金开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绿吟的一阵惊喜声打断。
  
  金开诚看见远处浅墨色的半空中,一只许愿灯正摇摇直上。再看身边的绿吟,虔诚地低着头,闭着眼,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什么。金开诚被她的一脸恬静深深吸引了,他慢慢凑过去,在绿吟明净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绿吟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晴,惊呆了,接着脸上绽放出一朵红晕。
  
  金开诚掩饰着刚才的行为,向前跑去,回头冲她招招手:“快点,咱们也去放许愿灯。”
  
  绿吟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漾起一抹暖心的笑……

编辑赤炼追风:现实中带点浪漫,朴实中不乏偶像的一篇抒写人性的爱情小说。语言生动流畅,人物刻画鲜活清晰,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撼动人心。各个场景描写得都非常细致入微,自然顺畅,彰显出作者很高的写作水准。主人翁绿吟是个不幸的家庭妇女,被丈夫遗弃,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一次偶遇,让她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历经曲折,两个人互生好感,虽然并未挑明爱意,结果却显而易见。女主人翁的勤劳、朴实、善良、大度、舍己为人,男主人翁的潇洒、沉稳、成熟、热心、善良,最终将两个心推向了心灵相通。勤劳会有收获,善良终有回报,这是现实中人们的美好的愿望,如今却在作者洋洋洒洒的文字中,变得真真切切。小说的意义在于,它能激发人的善心,激发人内心的正能量,面对悲痛的遭遇,不自怨自艾,不自暴自弃,而通过自己的努力、勤劳、朴实的作风,为生命赢得一次精彩。当然,这篇小说,也有些漏洞,追风在此指出,希望作者见谅:第一,故事情节有些老套,比如撞车事件,很多偶像类的小说,都会有这样的情节构造,还好作者用细节描写弥补了这个漏洞。第二,逻辑问题,逻辑问题一直是小说中最容易出现的问题,逻辑性即是合理性。故事构造能做到合情合理,它就是一部完美的小说。面试这个过程,大家可以看出,一个公司的老总,为了招聘一个清洁工而亲自到场,有些牵强。另外,玉洁的一系列行为也颇让人不解。我想,作者肯定是为了更好的刻画一个人的品格,而设下的阻碍,但是这个阻碍一定不能过头,否则给人一种应付的感觉。一切要遵循自然规律,才能达到尽善尽美。整体来说,这依旧是一篇出色的小说,宣扬爱、善良、勤劳,现代社会需要这样激励人心的作品。感谢作者赐稿辉坛,此文特奖励金币80,积分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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