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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结

时间:2015-03-03 15:07来源:辉坛-原创文学网 作者:明山秀水 点击: 次 -[收藏本文]



笔者曾听过这么一则故事:故事中的王战军(化名)无意中走错了道路,他没有及时处理好夫妻关系,致使夫妻分道扬镳,儿女受尽磨难。经过一些事情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愚不可及!于是,他郁郁不得终日,直到水米难进最后死去。他走的那年,刚四十出头。今年正月初六是他29年祭日,笔者根据一点听闻,发挥并不丰富的想象,记字成篇,只愿世上人,都能以前车之鉴时刻警醒自己,少走弯路、错路才好……
  
  ——引子
  
  一九八五年的日历还剩下最后一页。早饭后,人们贴对联、粘窗花、架柏枝(当地风俗),纷纷忙碌起来,整个村庄到处都弥漫着辞旧迎新的气息。王战军家门前,他的闺女君君和女婿大张也在忙碌着。
  
  君君快临月了,她腆着个大肚子,笨拙地指挥着大张:“往上点,再往上点,让两边对子高度相当!”大张是个随和的孩子,他按着君君的指挥耐心地调整着对子的高度。这时候,王战军低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君君——君君——贴好没?贴好了、就进来……”
  
  偌大的屋里,王战军冷冷清清地蜷缩在一张旧床上,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床柜上放着没开启的罐头和饼干包,还有一个水杯。看得出,王战军不只躺了三天两后晌。
  
  “来了来了!”君君在大张的帮助下,费力抬起脚跨过门槛,“爸,怎么了?是不是想吃东西了?”
  
  王战军轻轻地摆动着手臂:“不想吃。把扶我起来,我去柜里拿样东西。”
  
  “叔叔,您已经几顿没吃东西了,这样饿下去,您的身体会很糟的。”大张边说边小心扶起岳父,“您要什么,我去拿就行。”
  
  “还是我去吧,那是一份情结,你们掂不动它……”王战军说着令人费解的话语。君君和大张纳闷了,很想知道“情结”的原委,可看着王战军态度坚决、一脸的严肃,两人到嘴边的话只好又蜷回去。他们不敢消停,扶起抖抖索索的王战军向立柜走去。
  
  柜子被打开了,里边井然有序地放着王战军的衣物,衣物的最底层,有一个四方齐整的花布包袱。王战军望着包袱,晦暗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久违的笑意。他抖索的双手尽量抓紧包袱,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力气,包袱没提上来。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四十刚出头的年纪,这才几顿没吃东西呀,手上居然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真没用啊!”他叹息着,回头示意大张帮他提。
  
  得到许可,大张一下子就把包袱给提上来了,包袱不重,也就是三、四斤的样子。他顺手捏了一把,里边大概是棉被褥一类。紧接着,他把包袱小心地递在王战军手上。
  
  王战军如获至宝般抱着花布包袱,泪水随即模糊了他的双眼。如此情景,大张和君君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他们预感出,这个被称作“情结”的花布包袱,里边包着的,定是王战军生命中重要的物件。
  
  王战军重新躺回旧木床,他摩挲着躺在身边的花布包袱,好像看到一位身着花衣的女子正静静躺在那里,他的眼眶又湿润了,喉咙里发出近似蚊蝇的哼哼声。尽管那声音很小,坐在身边的君君还是听到了:世上、只有失去的缘分,却没有、重来的机会……
  
  君君心疼地擦拭着王战军的泪颊,脑子里飞传着一个个问号。也难怪,王战军和君君妈解除婚姻关系时,君君不到十岁。协议上,君君归爸爸抚养,她的两个弟弟归妈妈抚养。而事实上,君君一直跟着妈妈生活,直到长大嫁人时,她才回到王战军身边。王战军身上发生的故事,她也有耳闻,但都一知半解。就像刚才,王战军对这个花布包袱的神情与低语中,会包藏着他怎样的流年往事呢?
  
  “王战军!王战军!”院子里,忽然传来火急火急的女声。
  
  听着熟悉的声音,君君的眉头一下子揪起个疙瘩:“爸,喜苗来了。自从您卧病不起,就再没见过她影子,既然找上门了,我非收拾她不可!”
  
  王战军太了解君君的火爆脾气了,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和喜苗说明不明说暗不暗的关系,君君早有听闻,只是不让他难堪才没找喜苗解气。回望这十几年时光,自己撇开老婆孩子不管,一门子心思都放在喜苗家。而自从自己被查出有胃病,喜苗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着自己,完全不念一点情分,让君君教训她一番也不多。可是,君君那笨拙的身子,来不得半点散失啊!想到这里,王战军嘶哑着喉咙,吃力地挥动着手臂:“你给我悄悄的、别动!等我死了,等我死了、一切恩怨、就了结了……”君君望了王战军一眼,刚窜起的火焰不得不重新压回肚子里。
  
  说话的当儿,那个叫喜苗的女人已经进了屋,她朝着病榻上的王战军大声嚷嚷:“怎么的?一点小胃病,还当事儿养着了?快起来!三明高烧着,快去给他打一针!”
  
  “你瞎眼了不是?我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能给你儿子打针去?”君君刚压制的火气又要喷发了,两只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右手指着喜苗,“给我滚出去、少来这里吵吵!”
  
  “怎么着?三明也是你兄弟,他感冒高烧着。你爸是医生,赶上这牛角梢的日子,不来找你爸我找谁去?”喜苗被君君的阵势震住了,她退后一步,嘴上却不甘示弱,“嫁出去的闺女,年三十了也不知道回自家,还想找别人的不是,哼……”
  
  “啪!”没等喜苗哼完声呢,君君的一记巴掌已经落在她脸上:“你再说一句我听听?十几年前,你逼着我爸去你家槽后认驹,今天,你敢通着我的面说三明是我兄弟,我看你不想过大年了!”说着,君君又举起巴掌,王战军在床上看得分明,很想制止却身不由己。眼看一场打斗要上演了,大张突然冒在喜苗和君君中间,他冲着君君大喊:“君君!你这是干甚呢?让她走不就是了!你不看自己的身子,也该看看叔叔,看他急成什么样儿了?”
  
  君君和喜苗分别向床上望去,只见王战军张着嘴巴,盖在胸前的被子急促地起伏着。君君急忙转身向床前走去,喜苗见状,扭过头去悻悻地走了。
  
  “爸,看清这种心机女人了吧?自顾自己得过,从不问别人死活。下次撞到我手上,不会轻饶她!”见王战军不做声,君君又温和起来,“爸,吃点东西吧,以后看见她,咱躲得远远的,行了吧?”
  
  王战军眼里闪着泪花,手指无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什么也、别说了,心病难医,心饱肚胀、吃不下东西的……”
  
  “爸!”君君抑不住情绪,抽泣起来,“您这又何苦,做儿女的不了解您的心病,但您总得好好活着,给儿女了解的机会啊。我给二叔和小叔拍过电报,让他们春节一准来看您。您不吃东西,等他们来了,您还有力气说话吗?”
  
  一丝苦笑爬上王战军的嘴角,他的喉结无声地蠕动着。很久,他才发出一声叹息:“你什么、也别说了。你们走吧,喜苗说的没错,嫁出去的闺女,大年初一、不能见自己爹娘,这是老辈上、留下的规矩……”
  
  “爸,您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讲什么规矩?亲戚邻里都在过年,我们走了,谁来照顾您?我和大张不走,就在这里过年。”君君说着,回头征求大张意见,大张连声响应:“对对对!我俩就在这里过年!”
  
  “君君啊,又不听话啦?就算不讲老规矩,最起码、你要给肚里的孩子、讨个吉利呀!听爸说,马上就走、行不?”
  
  “爸——”君君嘟起嘴巴,仿佛又回去孩童时代,“我们不走!”
  
  “不就是、隔着明天一天吗?后天、初二,你们来拜年、就别走了。”王战军满怀怜爱地望着倔强的女儿,这个只抚养过十年的女儿,她从没记恨过父母,这种情,就是血浓于水的骨肉情吗?蓦然间,一种心痛的感觉涌出王战军心头,在他眼窝里汪成湖水,“你们走吧、走吧——没准儿、到了初二,我一高兴、想吃东西了呢。”
  
  君君还想说什么,大张抢住了话头:“君君,这样吧,你回咱家过初一,我留下照顾叔叔,他跟前不能没人。”
  
  君君知道,爸爸非讲“规矩”,是因为他要为未来的外孙“讨吉利”,这隔辈亲,让一向唯物主义的人也能改变思想。既然如此,顺着爸爸的心意也是一种孝顺呢。想到这里,君君没再犟嘴,王战军也没再说什么。
  
  午饭后,王战军催促大张送君君回家。所谓“送”,无非是陪着走一段路,那年代,当地的交通还不太便利,出行代步大多是自行车,君君这身子,还是步行妥帖。君君放心不下爸爸,磨蹭了很久,才随大张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王战军孤零零一个人,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大街上传来鞭炮的声响,仿佛间,他的记忆在声响中苏醒了……
  
  一个月前,他的老胃病似乎严重了,于是,他让喜苗陪他去大医院做检查。诊断结果显示,他患了深度胃溃疡,需要住院治疗。他作难了,住院需要有人陪护,自己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君君,而君君身怀六甲尚需有人照顾,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笑了,眼前就有合适的人选,怎么就给忘了呢?
  
  “喜苗!这么着吧,你在家里也没事,陪护我住院吧?也不用做什么,就是帮我打打水什么的。”
  
  那喜苗一听这话,嘴巴撇了又撇:“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我来陪护你?嗯?算娘吧,我没你这么老的儿子;算闺女吧,我没你这么年轻的爹;再算什么?算你老婆?可我有男人,你也没娶过我,能算你老婆吗?什么都不算,你凭什么要我陪护?”
  
  之前没有思想准备,他一下子就被喜苗的机关枪给扫懵了。顿时,他感到一阵切肤的痛,哦不,是皮不痛肉痛!愣了好大会儿功夫,他才回过神儿来:“凭你家三明是我儿子!这铁的事实,街上人谁不知道?莫非你家男人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所有的工资奖金都贴在你家。你花我钱的时后,就没问一声‘凭什么’……”
  
  也许怕医院的人笑话,喜苗不等他说完,撒腿就跑,从医院一直跑回车站。王战军随后赶到,两人坐在回家的车上,一路上再没搭腔。
  
  从医院回来,他请了长假不再去上班。同事们知道他在家休养,隔三差五不断来看他,街坊邻里的,每天都有人来家里陪他。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化开他心中的郁积:这些年,搁着曾经的老婆和孩子没照管,却一心一腹地照顾着喜苗一家子。这不,还没到老不中用呢,一点胃病就让喜苗变得这般绝情绝意,自己到底图啥了呢?与其这样没脸皮地活着,不如死掉算了!
  
  他对君君一直瞒着自己的病情,前几天君君来家,才知道他进食量越来越少,身子要垮了。君君哭着求他去医院,他轻描淡写地笑笑:“不就是个老胃病吗?如果是要命病,我能不去医院吗?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兴许就没事了。”
  
  “叔叔,天变了,似乎还飞着点雪。”大张送君君返回来了,一进门,又是跺脚又是往手上哈热气。
  
  王战军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慢慢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巴发出低低的声音:“下吧、把一切污秽都盖上,这样、世界就完美了……”大张似懂非懂地应和着:“是、是,冰清玉洁的世界。”
  
  雪越飘越大,一直飘到初二晚上才渐渐停住。白色的房屋,白色的枝头,白色的土地……天地间唯剩白色。皑皑白雪营造着“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静态画面。偶尔有一两个胆大孩子在雪地上撒欢,他们将两响炮插在雪堆上并点燃,随着“嗵、嗵”两声,冲上半空的炮筒翻着优美的跟斗,然后在笑声中迅速掉在雪地上,这才让宁静的世界沸腾起来,人们这才想起虎年来了!
  
  按风俗,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因为大雪阻路的原因,每家每户都搁浅了风俗规矩。初三大早起,君君不顾公婆的担心,硬是穿上齐膝的胶鞋去看王战军了。不光为了拜年的风俗,王战军连日不进食,让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盼来春节,两个叔叔就要回来了,说不定他们能劝动爸爸,偏偏这大雪挡路……她不去看王战军,真的不行啊。每走一步,她就念叨一句:老天哪,您就行行好,给人间多降些祥瑞吧!
  
  十里雪路,步步维艰,君君走了一上午才走到她爸家。一路上,哈气将她的刘海染出一层霜白。刚进门,大张便拿来热毛巾帮她擦拭。她推开大张,走到王战军床前。
  
  “爸,我给您拜年来啦!嘻嘻,路不好走,迟到了一天。”望着床柜上未动的碗筷,君君知道,爸爸还是不吃东西。她的笑意下,心一阵阵地拧紧,也许,世界上最痛的事情,就是眼巴巴看着亲人的生命殆尽,而自己却无可奈何吧?“爸,我婆婆给您捎来点油茶,我做给您喝吧?口味挺好的。”
  
  王战军慢悠悠地抬起眼皮,脑袋微微摇了摇,表示不想喝。在他身旁,那个花布包袱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大张给君君递来一杯开水:“呶,先暖暖身子。别看叔叔水米不进,夜里还说了好多胡话呢,只是听不清说些什么。”
  
  “说胡话?待我问问爸。”君君俯下身子,试图问话。可试了几次,皆因她笨拙的身子失败了。“还是我来吧!”大张见状,俯下身子将嘴巴凑在王战军耳畔:“叔叔,您想交代什么,现在说出来好吗?我和君君都听着呢。”
  
  王战军嘴角翕动:“记住,等我、不行了,你们、一定要、打开、红包袱……”
  
  “包袱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现在可以打开吗?”大张接着问。
  
  “现在、别打开,里边、是情结……”王战军吃力地回答。“情结”这个词儿又出现了,大张扫了君君一眼,嘴巴离王战军耳廓更近了,他迫不及待地问:“叔叔,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情结吗?”
  
  “情结、情结……世上、只有、失去的、缘分……没有、重来的、机会……”王战军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昏昏睡去。
  
  “爸——爸——您别吓我,您等着,我二叔和小叔,明天不回来到后天准能回来,您要等着啊……”君君再也装不出笑意,失声痛哭起来。她是要痛哭的,她离开妈妈,嫁在爸爸的附近,就是要照顾爸爸的,还没轮到照顾呢,爸爸却成了这样子!邻里们都在自家招待亲戚,听到君君哭声,以为王战军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奔走相告,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挤了一屋人。他们劝君君别哭,心里有个准备,以防万一……
  
  路上走节的人渐渐多起来,君君倚在门口自言自语着:“老天啊,我爸真的不行了,快保佑他吧!快让我的叔叔们都回来吧!”
  
  担心,恐惧,期盼,祈祷……各种各样的心思,伴着君君和大张度过了初四漫长的一天。
  
  大年初五,君君的二叔和小叔拖着两条泥腿回来了。平日里交通就不方便,遇上这雪天雪地的,沙土路上混着泥泞,人们只能步行走节,当然,路途遥远的就免去了。君君的两个叔叔惦记病床上的大哥,才会步行一百多里地,用两天时间赶回来。
  
  君君轻轻摇晃着王战军:“爸、爸!二叔和小叔回来看您啦,您睁开眼看看吧!”摇了半天,王战军的眼皮才拉开一道缝缝儿,他象征性地点点下巴颏,表示知道了。君君二叔俯下身子问:“哥,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糊涂呀!再怎么的,也不能跟身体玩命呀!”君君的小叔没吭气,他正站在床头抹眼泪呢,记得小时候,失去父母太早,大哥像父亲般照顾着他,而此刻,想跟大哥说声谢谢也不容易。原来,手足之情也有失之交臂的时刻,人间的事情总是在难以预料中纠结着无奈。
  
  君君和大张连同两个叔叔就这样坐在王战军的周围,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走向消亡,像一只飞鸟穿过云层飞向天际,那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渐渐消失在眼望处……
  
  初六这天,太阳露出了笑脸,地上向阳处的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上滴答的雪水来不及掉下来,冻成了一根根冰挂。王战军好像长梦后苏醒了,他的眼皮有如压在巨石下的小草,全力以赴的向上顶着。终于,他睁开了双眼,他睁大了双眼!他像好久没见过这个世界了,头兴奋而吃力地左右扭动!是的,他看见女儿和女婿守在自己身边、他看见从小相依为命的两个弟弟守在自己身边!还该有三个人也守在这里的,其中,有两个是他的儿子,另外一个是儿子的妈妈,这三个人怎么没在自己身边呢?他不停地扭动着头颅寻找。忽然,他看见门口站着两个身影,那身影正向他招手呢!
  
  君君的二叔俯下身子问:“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看、看……爹娘、来、接我了……就、在、门、口……”王战军的舌头发硬,他在用尽全力说出这些字眼。
  
  大张和君君还有君君的两个叔叔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空空如也,门帮上两条红对联被风儿掀起了半截,此刻正在风中飘摇。忽然,这四个人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们动作飞快地回过头来!只见王战军的头歪在了一边,脸上定格着复杂的表情,好像很幸福安详,又好像无奈伴着惆怅。
  
  “爸——爸——”、“叔叔——”大张扶着君君跪倒在地,两人痛哭失声。君君的两个叔叔也跪在了地上:“哥啊——”
  
  “我狠心的爸!这冰天雪地的,叔叔们赶回来看您,还没说几句话呢,您怎么可以走了呀?您不要闺女了,您不等着看您的外孙了……”
  
  屋里悲声恸天,邻居们闻声,纷纷赶来给王战军换“寿衣”。按风俗,死人不能长时间呆在生前的卧榻上,有现成棺木的,就直接入殓,没现成棺木的,就停放在木板上。王战军那点小病,本不会死掉的,所以,他活着的时候,就没有预备棺木。
  
  一家有事百家忙,前来帮忙的邻居们,七手八脚,以最快的速度找来木板和干草。很快,中堂前,木板摆放停当,上边均匀地铺满干草,大伙儿把王战军的遗体抬在木板上。
  
  “君君,你爸停放好了,让他爸盖什么呢?”王战军走了,君君成了这个家里的权威人物,有什么事情,大家都等她拿主意,就连她的两个叔叔也事事问她商量。
  
  “我、我也不知道,爸走得急,家里什么也没准备……”君君毕竟年轻人,第一次经这场面,除了哭,她脑子里早乱成一锅粥。她将目光扫向大张,大张好似顿悟出什么:“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叔叔交代过,等他不行了,一定要打开那个花布包袱!说不定,包袱里早有安排,快拿来花布包袱!”
  
  “在哪?快找找!死人和活人一样,不能一直晾着的!”屋里人七嘴八舌指点着,大张二话没说,一个箭步跳到床前,伸手就将那个花布包袱提了起来。手快的邻居更是三下五除二,几下就把花布包袱给解开了,里边果然有一条被子。被面是褪色的红绸布,虽然折叠着,被面上的漂亮的龙凤提花图案还是被满屋人收在眼底。
  
  邻居们麻利地抖开被子,这时候,一个牛皮纸大信封从被子里掉出来,刚好砸在君君二叔的脚面上,他弯腰捡起信封。邻居们把被子轻轻盖在王战军遗体上。然后,大家请君君二叔读信,谁都想知道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君君二叔抽出信笺,慢慢读起来——
  
  “君君,我的女儿:
  
  思想再三,有个不体面的故事,我还是书信告诉你合适!还记得你问过的问题吗?你说,我为什么要和你妈走开?为什么不去接你妈回来?好,我现在就回答你——
  
  爸爸是职业医生,偶尔下乡出诊,在所难免。有一次,爸下乡路过喜苗家,她说最近后脑老疼,让我给扎几针。我二话没说,就跟着去家了。她男人在家,见到我,又是倒水又是张罗饭菜。七十年代,一般家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他男人一狠心,杀了一只老母鸡,还把放了几年都没舍得喝的竹叶青老酒给拿出来了。那天,一瓶酒喝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我不胜酒量,多喝了几口居然醉倒了。第二天醒来,喜苗竟躺在我被窝里!正在迷闷怎么回事儿,喜苗男人来了,他一脸奸笑,问我怎么办?我说,什么怎么办?他说,奸了他老婆怎么办?万一有了孩子,他可要告官的。我傻眼了,无话可说。最后,喜苗男人给我定下条件:如果将来没有孩子,我每月给她十元补偿费就行(当时,医务人员每月的工资不到三十元),如果将来有了孩子,再按我工资的百分之五十给她,算是养孩子费用,不然,他去告官。爸是个有头脸的人,怎么敢让他告官呀?可回头一想,哪有那么巧,睡一觉就会有孩子?问题不大,我就答应了条件。
  
  偏偏就这么巧,喜苗自那次后,还真是怀孕了!我劝她赶紧去医院做掉,她说自己没做过流产,心里害怕,一定要生下来。没办法,我只能天天祈祷,祈祷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十月怀胎,喜苗生了,那孩子和我长得很像很像,他就是现在的三明。喜苗两口子像抓住了摇钱树似的,缠住我不放。纸是包不住火的。那些日子里,我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你上班的妈妈哪天从外地回来。如果你妈看到三明,这个家就完了!
  
  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中秋节放假,你妈带着你和弟弟们回来了。这个讨厌的喜苗故意抱着三明来家里串门,她是有蓄谋的。你妈看见三明以后,什么也没说,就在我送你们到你妈单位后,她和我怄气!一件没成心的事情,被我越描越黑,裤裆上的黄泥巴,不是屎也得当屎。你妈一气之下,拉起我就去了法庭。在法庭,我们没再争吵,手续很快就办妥,庭长感叹说,还没见过像我和你妈这样办手续的。
  
  我和你妈就那样走开了。我一直以为,她会回头找我的,因为协议上,你由我抚养,你两个弟弟归你妈抚养,养儿子负担最大,她吃不消的。一年半载过去了,三年五载又过去了,你妈这根宁折不弯的柏木椽啊,始终没有回头找我。有人说,她在等我先低头。我才不干呢,一低头就是一辈子!不知不觉中,我和喜苗越走越近,成了她家的常客。他家男人,只要看见我口袋里的票子放到他桌上,才不管头上的绿帽子摞多高。也就是这样的放纵,使得我和你妈越走越远。
  
  你妈是你爷爷奶奶在十里八村里给我挑选的媳妇,八岁时就和我订了亲。我十五岁那年,你爷爷急病去世了,十八岁时,你奶奶也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和你两个叔叔。你妈没有嫌我困难大,二十岁嫁进门,先后帮着你的两个叔叔在她工作的地方成了家。你妈为家里付出了很多,而我却无意中辜负了她,让她伤心透顶。你妈离开这家后,她当年带来的红绸被子,成了我睹物思人的唯一寄托。我用包袱将它包得好好的,每年中秋节和大年三十,我才舍得取出包袱,放在我身边呆上一夜。我多希望,有那么一天,你妈会带着孩子们回到我身边,亲手抖开红绸被子,重新和我盖上它……
  
  生活饮食的失察,让我患上胃病,我这个现成医生给自己开药成了家常事。可惜,长年累月后,胃病一直在发展,前些日子,喜苗陪我去大医院检查,老毛病发展成深度胃溃疡了,需要住院治疗。你身孕在身,尚需照顾,你的两个叔叔又离得远,谁都有自己的家,谁都不方便出来。至亲的人里没人能陪护我住院,我就请求喜苗,让她陪护我几天。没想到,我养了她一家人十几年,却换不来她几天的工,她说了很多风凉话,让我在顷刻间恨死了自己!也许,这结果就是我辜负你妈应有的下场吧?那一刻,我想到了死,而且,谁也别想劝阻我!活着等不来你妈的原谅,那就让我带着情结去死吧,或许,在阴曹地府见到你的爷爷奶奶,他们会原谅我……
  
  君君,我的女儿,家里孩子你最大,等见了你妈,告诉她,我对不起她,我在来世等她。再告诉你的两个弟弟,长大后一定要学好,做个负责的男人。切记,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没了重来的机会……
  
  君君,我的女儿,我怕等不急你坐月子了,等我的外孙出世,你要小心看护,不是有你妈和你婆婆吗?她们会帮你的……
  
  父亲王战军,就此绝笔”
  
  听完信里的内容,君君匍匐在地上:“爸、爸——您是个糊涂虫!为什么今天才说出这一切?迟了、迟了……”
  
  屋檐上的冰挂在阳光中时有折断,它们向下掉落,在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随着一种支离破碎的声音,冰挂摔成一片冰渣。人们踩在冰渣上发出的声音,和着屋里的痛哭声、惋惜声、感叹声,交响出一曲不成调的哀乐声……
  
  (注:在晋东南地区,女婿管岳父母叫“叔叔、婶婶”。)


编辑青浅于蓝:情结,故事的开头便以病重的王战军为引,引出主题“情结”,让读者对那个花布包袱里的“情节”产生好奇。不仅是君君和大张好奇,读者更好奇,包袱里到底是什么“情节”,让王战军如此痛苦,让人猜不透,让人“掂不动”呢?接下来作者以情结为线索为悬念,把前因后果铺展开来。喜苗这个人物的出场本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但未曾想她才是关键人物,作者这条线埋得够深。故事的最后王战军去世,“情结”打开,那封遗书交代前因后果,谜底揭晓,让人唏嘘不已。喜苗和她的老公作为反面人物,他们让一个本该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还不知悔恨。但王战军又何尝没有错,如果当初他够坦白够勇敢,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一步错,便是终身错。这世上只有失去的缘分,没有重来的机会,或许是如此。作者的故事叙述得清晰流畅,具体生动,引人入胜,语言符合人物特色,主旨鲜明,让人有所感悟!非常精彩!感谢作者赐稿辉坛,问好作者!期待更多佳作!此文奖励金币50,积分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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