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羡慕小伙伴的花衣裳。我也有,都是旧的,小姨小姑姑穿过之后淘汰给我的,要么不合身,要么不是自己喜欢的花色和样式。就那样的衣服,能有的穿就已经不错了。那时候家里的困难,我至今不敢去想象。 稍大一些,妈妈也为我缝花衣裳了,那是在过新年的时候。进入腊月后,白天忙妈妈总是很忙,晚上就在昏暗的油灯下给我们姐弟赶做过年的新衣服,年三十的晚上,我和弟弟都能穿山各自的新衣服。记不起弟弟们是怎样炫耀自己的新衣服的,我穿着我的新衣服到各家去串门,连饭都不愿回家去吃,想尽办法显摆,非得引起人家注意了,有人夸一句,目的就算达到了,雀跃的心里那种简单的快乐被人分享了,才意犹未尽磨磨蹭蹭回到家里。 上学之后,同班的女同学,那些富人家的大小姐,穿着合身得体的花衣裳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在眼前招摇,于是既羡慕又嫉妒,跟妈妈闹着要过几次,妈妈也无法满足我的心愿,她总说吃饱肚子要紧。要是把妈妈给闹烦了,准会招来一顿训斥。那时候,填饱肚子确实比穿花衣裳要紧。那点愿望得不到满足,干脆就不想了,只把心思花在学习上,渐渐的我因学习成绩优异而引起老师和同学们还有村里大人的注意,并且一直持续到小学毕业,学习成绩的优异带给我优越感巧妙的掩盖了物质贫乏带给我的自卑,我用自己的方式在村里为妈妈挣了一口气,为自己赢回了尊严。 我的初中是跟著小姑姑在城里上的。给我们代代数课的李老师当时穿了一件偏襟滚边的碎花短上衣,白底色,粉色小花,浓淡不一的绿叶,配了同样布料的摆裙,齐眉刘海,齐耳短发,清爽中透着干练,带了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文质彬彬的就成了我崇拜的偶像。那时的我,一到代数课上和几个要好的同学盯著李老师看,看得目不转睛,全神贯注,肆无忌惮,觉得她的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都恰到好处,要是有一天李老师没来,我就觉得那节课特别漫长,要是听说李老师病了,那我会比我自己病了还要着急烦躁。李老师被我们看得不好意思了,由刚开始的羞涩逐渐变成恼羞成怒,她曾让数学课代表把我们几个死党叫到她的办公室去,和颜悦色地问:“上课不专心听讲,干嘛老盯著我看?我脸上有字吗?”一同被叫去的那几位没吱声,乖乖的低头准备挨训,我向来嘴快:“我们在看你的衣服,头发也好看,还有眼镜,你就像那电视里演的五四青年、、、、、、“老师听了之后先是羞赧的一笑,那笑也优雅,一双眼睛笑起来像弯月,她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或是笑的时候,不忘把眼镜向上扶一扶,对了,就连扶眼镜的动作也是那么好看,我们都看得呆了。那次老师和我们说了好多话,说我们首先要努力学习,争取考上理想的中专或大学,成才分配了,走向工作岗位,自立了,我们会比她还漂亮。那次谈话之后,我们在课堂上规矩了很多,再看她时,她会冲我们点点头,并严肃的说:”注意听讲!“时隔多年,现在的我早已过了她当时的年纪,就像她当初说的那样,经过多年的努力,我走向工作岗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以自己与众不同的审美观随心所欲的打扮自己,可是,老师那套衣裙我再也没有见过,更没有见过老师本人,流年似水,李老师,你还好吗? 结婚后,有一次和爱人逛商场,曾今很喜欢一块碎花棉布。第一眼看到它,就爱不释手,拿在手里把玩,摩挲,细究它的质地,爱人不明白我为什么拿着一块布发呆愣神,有些不耐烦,催促快走。那一次我们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可我心里始终空落落的,我知道,我还在惦记那块碎花棉布。 一次偶然的闲逛,我又到了那家布店,鬼使神差的到了当初遇见那块布的地方,意外的发现,那块布还在那儿,并没有像我梦中出现的情形那样被别人买了去,它还在那儿,静静的,像是知道我还会来一样,专门的,为我而等待。我再次抖开它,仔细的看,白色的底子,深浅不一的粉色小玫瑰花错落有致,小巧的绿叶或浓或淡,那么素净淡雅,我没和老板讨价还价,让他给叠好装了,我转身到布店隔壁沈记裁缝那儿说明了我的意思和要求,那裁缝做了详细的记录,约了取衣服的时间,我轻哼著《山不转水转》离开了。半个月之后,我拿回衣服,长短肥瘦正好合适,把头发梳得直直的披在肩上,脚蹬一双白色的高跟鞋,穿上新做的碎花旗袍在穿衣镜前左转右转,前照后照,思忖着得再配一个白色的手提包,正忙得不亦乐乎呢,爱人突然回来了,我要穿回原来的衣服已来不及,就穿着用那块碎花棉布做成的旗袍愣在那里,从镜子里看着他,他看见我,愣住了,有点不相信似地,呆呆的看着我。我转身看他,他干咳一声说:”没想到那么不起眼的一块布,居然让你给捣鼓成这样,是裁缝的技艺还是你的创意?“我说是我的创意加裁风的技艺。爱人的脸上不但有惊喜,还有满意。而我的心情就像这旗袍上盛开的玫瑰花一样温婉肆意的绽放。 今夏,和朋友逛街,无意间撞见了一种床单布,白底子,也是深浅不一的玫瑰花,疏枝淡叶,一束三朵,束束成行,怎么看怎么喜欢,毫不犹豫的做了一个床单,一个被罩,一对枕套。累了,躺下,像被玫瑰花包围了一样,眼前一片花的海洋,即使在梦里,也有彩蝶翩翩飞,到处散发着玫瑰花的淡淡香气。 我一直相信,我的生活里充满了爱,洒满了阳光,我其实时刻被爱包围着,只是在烦了,累了的时候,拒绝用心去感知而已。一生很短,短到如花开一季;人生很长,需要我们有信心,有勇气,用热情,用智慧去经营,经营生活,经营婚姻,经营我们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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