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角盈香

 

（一）

 

  晨起，玫儿轻轻收拢窗帘，薄荷味的阳光，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倾泻下来。

 

  凭窗望去，行道树的树叶，稀密有致，美得刚好。因这还只是初夏，不像仲夏，浓密、不透风；亦不似春，单薄、稀稀拉拉的。那叶、那绿，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中。树荫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投射下来，地上洒落下许许多多似铜钱般大小的粼粼光斑。

 

  玫儿的心，突然，莫名地一悸，但仅一闪而过。接着，挂起刚准备好的奶白丝绸长袖衬衫，换了藕荷色的雪纺短袖，搭配纯白同质地百褶短裙，再光脚登上一双水晶跟白羊皮鞋，不急不缓走向自己的小车，准备奔向那家“裙角盈香”服装店。这家服装店玫儿经营了五年之久，从小型规模转变成如今的中型规模，经营店的同时，也同时在经营她的心历与心血。

 

  人们对夏的感情总是恍惚着又迷离着，女人爱夏，是因为夏日可以让各式裙装飘逸起来，男人爱夏，是因为可以欣赏到冬日包裹太严实，而看不到的风景。值此夏日刚至，玫儿的“裙角盈香”无疑会让人更加驻足停留。

 

（二）

 

  午后，玫儿和茵子相约来到了蓝山咖啡屋，耳畔萦绕着熟悉的《日光倾城》曲子，喜欢依米纯净明亮的嗓音。倚窗而坐，空气里，弥漫着栀子的清香。从窗户俯瞰下去，路过的女孩，穿着长长短短的裙子，露出的腿，修长、匀称。夏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一刻，玫儿忽然明白了清晨的那“一悸”，是为这夏，是为这美好季节的行将开始。

 

  茵子收回游离于窗外的目光，停留在玫儿纯白的短裙上，莞尔一笑，余音里有了记忆的音符……

 

  茵子说起了三年前和玫儿的初次相见：

 

  也是这样的夏，刚大学毕业的茵子，心还停留在大学校园里，因为实习，学营销的她，人已被夏日的风吹到了玫儿所在的店，也许是“裙角盈香”这四个字吸引了她的眼球。让人一下就联想到：裙角飞扬处，有暗香盈然。

 

  店里满是陌生的面孔，挑选衣服的顾客，玩耍的孩子，照顾顾客的店员。店员“嗅到”陌生人的味儿，没有好奇的张望，只把职业的微笑和热情传向茵子。在窒息的尴尬中，收银时打印机“唰唰唰”的声响，似乎格外响亮，也格外惊心。初来乍到的茵子，因为羞涩、因为紧张，连呼吸都轻轻地，小心翼翼地。

 

  收银台前，茵子一边尽力地收起，自己似乎已经散落一地的窘迫，一边又进退维谷地纠结着，看见刚忙完站起来的玫儿：一头黑亮飘逸的长发，配一鹅黄纯棉帽子，着一淡绿T恤，配棉质的纯白长裙，光脚穿白色的高跟鞋。茵子看得呆了，还没等看清玫儿的模样，她突然轻松了许多，似乎也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陌生的地方。这时，玫儿转头给她一个微笑，茵子只感觉这个微笑带有糖果味，心一下暖起来.。就那一眼，那一笑，她就定下了决心：把玫儿所在的店作为她实习的第一站，也将是最后一站。

 

  茵子想着：在以“潮”，以“时尚”为前题的时装界，能如此穿衣的人，定是一善良、柔软、守静、不易被外界侵蚀，于喧嚣中寻求宁静，更不会侵略外界的女性。而喜欢光脚穿鞋，则能说明店主的追寻自然、洒脱，不牵强的个性。每个人都能很乐意接受不被人打扰，却不能忍受将习惯被攻击、被排斥。她说，她怕华丽光鲜的“office”动物，虽穿着玲珑有致的工作服，却还要有玲珑有致的心机，莫测高深，背影冷酷得让人害怕，让人无法喘息。这一切都不是她所愿看到的，也不能做到的，她寻得就是这种亲切平实、自然洒脱。

 

  就这样，茵子请求玫儿留她下来，并开始融入店员中，一起努力工作，闲时一同参加各种活动。她说，她喜欢玫儿特有的亲和力；喜欢在她哭泣时，被玫儿拥入怀抱，伏在其肩上，被玫儿用手轻拍背部的感觉，即使不是那么有力，即使肩膀也是柔弱的；喜欢看，在欢笑时，也作捧腹状，笑作一团的玫儿；喜欢在她迷茫、无助时，玫儿给她的鼓励和支持。

 

  一直喜欢惯了牛仔加T恤的茵子，在玫儿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后来，逐渐也喜欢上了裙子。“裙角飞扬处，有暗香盈然。”这是玫儿裙装给她的第一感觉，让她久久未忘。

 

  记忆里，茵子有一条纯白的过膝长裙，这裙子还是玫儿陪她选上的。在裙角，有淡淡的、若隐若无的藤藤曼曼，像极了逝去的青葱岁月，凄凄艾艾地唱着眷恋的旧歌。大大的裙摆，旋转时，宛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茵子也喜欢上了光脚穿鞋，但不是高跟，而是更为舒适的平底帆布板鞋。她说，这样，会因舒适而惬意，因惬意而欢愉，因欢愉而幸福。

 

  茵子告诉玫儿，帆布板鞋，轻松，悄无声息，虽然没有高跟鞋触碰地板时“咔嚓、咔嚓”的声响伴随自己，可是，因为有了内心的充实，有了和玫儿在一起的经历。这些给了她强大的动力、给了她十分的自信，足够给自己点上36个赞！那段和玫儿店主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是很长，可是，为她以后的人生旅途，开启了成功之门，多少奠定了基础。其实玫儿也只大她三岁，但茵子对玫儿还是有依赖的，不仅是工作上，更多的是心灵上。

 

  现在，经过几年商战的磨练，已是一中型连锁服装店老总的她，回想起曾经的那段日子，此刻，茵子却还是会像当初一样，走上去，抱住玫儿，伏在其肩上，告诉玫儿：喜欢在玫儿肩上哭泣，喜欢在她无助、哭泣时，玫儿轻拍她背部的感觉，更喜欢玫儿走动时，裙角飘起的淡淡香味儿，感觉那种体内的女人味也有溢出，心之深处，有暗香盈然。

 

如此，裙子，迎来的不只是夏，更多地是伴随着一段，她们姐妹俩的相知相交、她们的成长与经历、她们的汗水与心情。

 

不知是咖啡店里的服务员喜欢、还是琢磨透了她们俩的喜好，音乐在不知不觉中换了，耳边响起的，是龙梅子的《百合花》

 

在这群山绵延的地方

 

开着一种美丽的花

 

它的生命是如此顽强，

 

它是那样的洁白无瑕。

 

……

 

百合花，

 

在雨中盛开啦，

 

经历过春秋和冬夏，

 

一年又一年，

 

依然开放在山崖，

 

要承受多少风吹雨打。

 

百合花啊百合花

 

……

 

  一种催人奋进的力量在龙梅子干净的歌声里流淌。百合不光因其灿烂倾倒世人，更以它那种不懈的精神，那种努力释放自己能量的顽强，使自己经过风雨，终将成为断崖上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听着这曲子，面对面坐着的玫儿和茵子，两人不由得伸出手，击掌共和，低下头，再压低声音，小喊一声“加油哦！”。歌声里，仿佛看见了当年一袭白裙的她们，如绽开的百合。

 

（三）

 

“微风拂过，裙角飞扬，心之深处，有暗香盈然。”裙子，也在诉说着故事。

 

  去年夏天，玫儿和茵子一起相约，参加了一场大型的“T型”时装秀。不停摇曳的霓虹灯，伴随着震耳欲聋、节奏感极强的音乐，让旅途劳顿的她们无暇顾及休息，必须高速地运转着大脑。然后就是紧锣密鼓地分组讨论至深夜。第二天，是服装的静态展示和分析。没有休息，不能停留。傍晚，走出展厅，落日的余晖就那样铺天盖地的，把她们一行人无处可藏的疲惫，团团包围。

 

  夕阳下，她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风，轻轻柔柔，她们的情绪却起起落落。忽然，有路人看着她们，作开心状地笑了，见她们不明就里，于是，指着她们的裙角，说：裙角飞扬，飘飘若仙。”

 

  她们互相打量彼此，原来，那天她们都穿了裙子。文艺的亚麻、柔软的棉布、娇媚的雪纺、轻薄、俏皮可爱的牛仔……无一都被金黄的夕阳拉得长长细细，于风里，翩然起舞，宛如夏花灿烂之娇艳模样。

 

  似乎是一刹那，所有的疲惫都逃之夭夭，明媚的心情，一下涌出来。呵呵，裙子，某些时候，也能带给人无穷力量。

 

  在季节的列车上，她们不会中途下车。风景变幻，迷离人眼，也许会小憩一场，而最美，仍是曾经。身后绿茵成海，映照了夏日的葱茏；发梢的微风轻抚，倾送了夏的凉意。明天，她们依然会相约一起，以秋和冬为请柬，从春天出发，继续这场无限期的相约――裙子的美丽相约，相约共赴一场美丽的人生，纵使风雨飘摇，也要相拥相扶，一直走下去。

 

看，微风拂过，裙角飞扬；听，心之深处，暗香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