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枝玫瑰

 

对于生性不注重浪漫的人来说，玫瑰存在的意义只是世间一种植物。与爱情全然无关。我生性不重视浪漫，然而记忆中却存留过三枝玫瑰。

 

第一枝玫瑰关乎爱情。

 

如果说起谈恋爱，现代的年轻人是不能和古人相较的。比如《诗经》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包括“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样美丽的意境所带给人的想象是空前绝后的。我们会去想象河那边女子的音容笑貌，而现在、送花、看电影的恋爱模式缺少了这份美感。而我总是对着种模式加以攻击，所以亲口断送了自己收到玫瑰的机会。

 

其实我倒不是想与玫瑰结怨，恋爱对于女生来说就是心有灵犀，因为女生以为自己心里想的东西男生一定会感觉到。然而生活始终不是一波三折的戏剧，处处都能留下惊喜和悬念。其实男生大多数情况下是猜不到的。

 

所以，我不得不主动出击，打趣着说：“你从来没有送过我花。”男友一脸惊愕，反问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那种庸俗的恋爱模式吗？”“做久了隐士，做一回凡人也难得自在嘛。”看着他半分沉默加上一脸无奈，换来了下半生的心酸。

 

晚饭过后，他突然找到我，说带我去看一件东西。那时月色正清，两个人影在月色胧胧中穿梭到了花园。立冬之后的花园早已失去了初春时候的动感与活力，最真实的证明就是花朵都变成了枯枝败叶。看到如此颓败之景，我转身要回宿舍。然而男友拽住我说：“得到的欣喜与得不到的乐趣只有在寻找的路途中才能感受到。”这样的规劝好似有几分哲学人生的意味。于是我留下来了。

 

徐州的冬，妖风乱窜。月亮正高，我们沿着花园曲径仔细侦查着，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不远处的监控，慢慢越过学校严禁采摘的标语。冬日的生机早已被满目枯黄所覆盖，十几分钟的寻找已经让我耐不下性子了，吵吵嚷嚷要回去。男友还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仔细寻觅。我望着他的背影，思索着得不到的乐趣也许就是让我在冬日之中留下了有一个人陪你来寻找玫瑰的记忆吧。得到了如何？得不到又怎么样？只要有一个人愿意陪你何必追求那么多的完美？然而他却在我思索之中站在了我面前，手中真的拿着一枝玫瑰！

 

“哪来的？”

 

“树叶底下的温度高，这是残存的风景。”我的第一枝玫瑰是枯黄中的风景，这是男友给我的风景。

 

毕业之后，工作的地点是在南京。秦淮河畔，夫子庙前，多少痴情往事，风流韵事。秦淮河畔的脂粉气给这条河披上了盛名霞衣。来南京的旅游的人大多数会来到秦淮河畔，看古代科考的条件，了解古代考生的风流韵事，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李香君了。香君故居中至今还保留着香君与侯方域的卧榻之处。

 

人口的迁徙带来商业的发达，秦淮河畔贩卖玫瑰的女子渐渐多了起来。一日，与一旧友漫步于秦淮河畔，一个年龄约莫30岁的女子突然往我手中塞了一枝玫瑰，我礼貌地拒绝，道声谢谢。然后她说她今天卖不完，送给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把玫瑰塞进了我的怀里，转而走到了朋友面前，告诉朋友30块钱。那名女子嚣张的表情和咄咄逼人的语气给我心中点起了怒火，真的很想把这几束玫瑰置于地上，朋友示意我不要那样，径自掏钱买了一枝玫瑰。

 

拿上这枝玫瑰，我还是不能释怀。难道在经济不景气的时代我们就可以抛弃良知吗？在忙碌的都市，我多少次看到伛偻提携的场景，老人们诉说着孩子还没有吃饭，让我买一束花，我不知道着是真是假。偶然间想起地下通道中卖唱的残疾人，其实只是旁边的音响在发声，但多少残疾人用这种自力更生的方式证明着自己以一个人的形象存在的，这比起秦淮河畔强行买卖的商人更值得尊敬。

 

拿上这枝玫瑰，心中并无一分欣喜。那枝玫瑰也灰溜溜地躺进垃圾桶。

 

第三枝玫瑰是2015年11月11日收到的。那日是中国特色的光棍节。

 

大学毕业之后，我选择了不太稳定的销售工作，因为我喜欢在与陌生人的沟通中获得某种成长。送我玫瑰的便是我的顾客。那日她要来买净水器，我十分真诚地讲解了净水器的功能以及相关产品知识。她说我的笑容像是阳光，这种服务她觉得很温暖。迄今为止，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这一枝玫瑰是对我工作的肯定。

 

自毕业以来，我受到了太多质疑。为什么国家211大学毕业来做促销员？许多许多质疑让我怀疑自己的选择，以前许多声音告诉我，年轻人不犯错谁去犯错？过之能改，善莫大焉。等我到社会上，我发现我们的社会并没有给年轻人想象中的宽容。我听到更多的是责备、质疑。那段时间我的价值观被不断颠覆，我惧怕站在工作岗位，每日坐上公交车，我都希望车慢一点、再慢一点。每日踏进工作地方的大门，我心中的绝望抵得上甄嬛回宫之前的无助。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进去之后，再也看不见外面的蓝天了。”

 

这个顾客姐姐说了许多鼓励的话，把手中的玫瑰递给我。让我再一次对于人性良善的回归充满了期待。不管世事纷扰，始终坚持自己做个好人。那枝玫瑰一直插在我的柜台，我希望有一天我也成为拯救良善之人，这枝玫瑰也提醒着我微笑着接受这个不完美的社会。

 

今日休假，忽而忆起自己的第一枝玫瑰，打电话问男友，那夜玫瑰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日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虽然半开玩笑，但是我知道你真心想要。我下午就去花店里买了一枝，藏在花园的树叶下面，把惊喜留在最后一刻。”

 

翻开日记本，第一枝玫瑰的残片还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