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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户

时间:2015-05-06 06:24来源:辉坛-原创文学网 作者:高山流水 点击: 次 -[收藏本文]



【编辑/凤雏生】猴头的房子属于违章房,镇长下命令拆除。这个无论是拆迁办还是政府哪个部门都是违背法律法规的,根本就不合法。既然是违章房,申请盖房时为什么不说是违章,还各类证件一应齐全。法律面前讲的是证据,猴头的房产手续齐全那就是合法盖房,农村搞规划需要美化也好通街道也好,得按照相关规定找猴头协商,并且要给足补偿款,这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的拆迁。历朝历代刨坟掘墓扒房子都是有违人伦道德、大逆不道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之,猴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就因为某一些人看着房子碍眼,什么补偿都没有,说拆就拆,岂不是无法无天。法律何在、良心何在!猴头面临着扒房子的危机,沉着应对、不急不躁,到紧急关头方才使出杀手锏,可见他的聪明之处。他骂的对,作为革命志士,猴头扛过枪打过仗,为国家为人民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没有这些革命前辈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不怕牺牲英勇战斗,又怎么会有人民的安居乐业,又哪来镇长的小轿车。镇长和村委的屈服,不是败给了猴头,而是败给了法律法规、败给了尊严和良心。欣赏作者带来如此精彩、耐人寻味的好文章,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尤其是各色人物形象刻画清晰、拿捏到位,给予精华推荐,拜读!奖励金币50积分300。
没人想到猴头会成为钉子户,而且成为最牛的钉子户,张三瞧不上,李四瞧不上,王麻子更是鄙视他,搬迁办更不会放在眼里。
  
  偏偏,他就成了钉子户了,他的那座三间小院,牢牢地矗立在马路旁边,像茫茫大海的一座小小的孤岛,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青纱帐似的庄稼棵子前,是那么的独树一帜。
  
  其实猴头不想成为钉子户,他的这三间小屋证件齐全,宅基证、许可证、土地使用证都盖着鲜红的大章,那是当初他求奶奶告娘娘的,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盖这几间房子的手续办完了,新房入住了没有半年,上面就有人说属于违法建筑,拆!
  
  猴头想不通,打死他也想不通,既然是违法建筑,当初为什么盖章的时候不说啊,非要自己辛苦盖起来了,再说拆,庄户人家,房子比生命都重要,俗语就讲与人不强,劝他盖房,我猴头汗瓣子甩了八瓣,房子竖起来,一个鲜红的拆字,什么也不说,也没有赔偿,想不通!
  
  好在现在是和谐社会,因为屡屡发生拆迁恶性时间,拆迁办也不敢对猴头动武,他们每天除了磨就是催,苦口婆心做工作,承包到户,镇上一个副镇长和管区书记和猴头结了对子,誓要靠春风化雨的敦敦教导,让猴头自愿拆房,所以打起了持久战。
  
  按说一切应该平安无事,猴头高挂免战牌,对于政府采取的对策就是拖,拆迁办呢,每天就是磨,每天轮流来做思想工作,让你什么也干不成。双方处心积虑针锋相对,胶着上了,耗上了,没有人服输。
  
  其实也不算严重,猴头的小屋离马路四十米,违背了交通局颁布的距离公路两侧六十米不得建有违法建筑的条例。本来是为了图方便,小屋的背后是猴头的十亩果园,果子成熟,这里靠着马路,方便运输而已。
  
  再说,临近的马路也不是省道更不是国道,只是一条新城乡公路而已,没有什么交通工具穿梭而过,只有农民的三两轮车每天吼叫着扭扭歪歪在这里出入。
  
  合着猴头出事,那一天偏偏在这个小公路上出现了一辆豪车,那是一辆奥迪,车上坐着参加招聘会喝得满脸红光的新任郝镇长。
  
  奥迪在马路巡视着,郝镇长沉浸在激动中,自己主抓的“和谐乡村、花园乡村”被县委大加赞赏,列入了全县工作内容,整治脏乱差,还全县一个和谐美丽的乡村,县长握着他的手,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破例敬了他一杯酒,郝镇长心里既激动又惶恐,新官上任就旗开得胜,来了个开门红,自己未来的前景一片光明。
  
  就在郝镇长沉浸在美丽遐想之际,前面突然闪现了一道褐色的土墙,真是大煞风景,郝镇长指示随行的秘书小张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张下乡有经验,顺着土墙去找,终于寻着了墙围的入口,小张喊里面有人吗?里面却鸦雀无声。
  
  所谓的出口就是简陋的门楼,只是装有对开的两扇铁门,上面悬挂了一根石灰过梁。刚刚过了秋分,气候尚暖门却合得严丝无缝,小张连喊了两声有人吗,却从墙根底下唤出一条黄色土狗,呲牙咧嘴一路狂吠,把那个小张撵得很狼狈。这还不说,那黄毛土狗一直撵到奥迪前,舌头红红的獠牙白白的眼窝却一团墨黑,冲着镇长的坐骑汪汪扑咬,你说让酒后的镇长能不恼火吗?
  
  镇长郝振国,是新提起来的秀才,原来是县里的一支笔,在宣传部写材料,深得县长的青睐,这不快换届了,县长对郝振国说小郝啊,去乡下挂职锻炼一下,在我退居二线之前,把你好好安排一下,这些年,你做的贡献不少了,我不能埋没人才啊,去大刘振做镇长吧,锻炼两年再回来,有更重要的岗位等着你呢……
  
  那郝镇长是带着尚方宝剑上任的,大刘镇所有的领导对他恭敬有加,所以工作起来也顺风顺水,自然提出的和谐农村美化乡村的这一决议全票通过,整个大刘镇,搞起了轰轰烈烈的美化村庄行动,街道被清扫一空,种上了花草,大街像城市一样摆上了垃圾桶,墙壁上刷了统一的涂料,真是豁然开朗焕然一新,老书记来大刘镇参观,立即被着美丽的景色吸引,全县推广,郝振国作了典型发言,在宾馆吃喝完毕刚刚坐车回家,因为头有点晕,督催司机快点回镇里,司机抄了近路,不想正好让半醉半醒的郝镇长看到了那座违法建筑。
  
  你说郝镇长能高兴吗?醉意朦胧的他,感觉那座小屋不合时宜地立在那里,就是对他的公开挑战。
  
  秘书小张和司机继续喊问有人没有,里面仍没有声音。
  
  墙有两米半高,一类红砖垒成,隔着这堵墙,外面的看不到里面,里面的可以看到外面的。
  
  猴头听到了狗叫,早早就出了屋门,以为又是拆迁办的那帮人,就给他装聋卖哑的,叫门,不开!
  
  渐渐发现不对头了,因为拆迁办的那几位,都是骑着摩托或者电动车,在镇里是一般的小脚色,不配坐车,可是门前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猴头再笨也知道是个大官,便蹑手蹑脚地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地张望。那个郝镇长他认识的,本县的新闻在电视上郝镇长常常出镜,使全县很火的人物。
  
  猴头心里连连叫苦糟了糟了,镇长你不在大院好好呆着,干嘛上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呢?
  
  猴头有点懊恼,是不是自己过于强硬了,惹得镇长亲自出马,其实和拆迁办谈得差不多了,赔偿一万,在别处给个宅基,他猴头想接受,可是死老婆子在后面狠狠掐他一下,说不陪一万五,就不拆!结果不欢而散,早知道惊动镇长,不如答应了,适可而止,不能贪得无厌,现在可好,赫赫有名的镇长亲自出马,咋整?唉,死老婆子,头发长见识短,有能耐你出来,却又缩回去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怎么办呢?看来镇长这次是下定了决心的,否则也不会亲自出面,猴头手足无措,只好把探出墙脊的半个秃顶重新萎缩下来,坚持装聋卖哑一声不吭,以静观动。
  
  喊了半晌硬是喊不应,只是一条狗没眉没眼地乱叫,声音尖利刺耳,叫的镇长心烦意燥,无名怒火一下燃烧起来,郝镇长一挥手,让司机把车倒回去,把这个村的村长接来,让秘书小张打电话,让拆迁办多弄几个人来,郝镇长新官上任一把火,今天烧一把。他突发奇想,要在这个前屯村搞个典型,推到这违法建筑,杀一儆百。煞一煞近年来乱占耕地私自建设的歪风邪气。
  
  一场无声的战斗拉开了序幕。
  
  秘书和司机找这个找那个,闹腾到了下午四点多,拆迁的人员先后到齐了。拆迁办主任,前屯村子的支书王二狗主任旺盛,搭拉着脑袋,一个个如霜打得茄子,陆陆续续被召到猴头的房屋前,还有一群青年村民扛着铁锨拿着大撅,还有一帮看热闹的小娃娃。
  
  事情弄到了这一步,猴头迫不得已抽开门拴出来应付。他一边陪笑脸装傻相一边用铁链把狗拴住,他嗲声嗲气地问候各级领导:“郝镇长好,王书记吃了吗?……”
  
  郝镇长扫视着各级下属和围观的群众,一只手揣在黑色的夹克里另一只手在挥动,故意板起严肃的面孔,用号召性的口吻发问:“大家说说,这违法建筑应该怎么办呢?”
  
  招来的人异口同声地响应。王二狗是个不倒翁,今天显得格外气愤,说:“拆!”村主任旺盛办事向来黏糊,但此刻也态度明朗:“拆!”拿工具的青壮年也一旁随和:“拆!”
  
  一派喊拆的声音在空地里回荡,让郝镇长心情激荡,郝镇长受到了鼓舞,下决心今天搞个典型出来,他立在路边稍高的地方,斩钉截铁目光坚毅,太阳从西边照射过来,给郝镇长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形象更加伟大了。既然自己为任一方,是大刘镇五万人的父母官,理应站得高看得远,郝镇长并非一时冲动感情用事,他心里激荡着一种责任感。
  
  郝镇长递给王二狗一支烟,眼光灼灼地看了他一眼。
  
  王二狗心神领会,提高声调向群众鼓动:“那就动手拆吧!”
  
  拿家什的人注视着猴头,雷声大雨点小,嘴里喊着步子却没有挪动——猴头袖着手靠墙噌地坐下了,大伙熟悉他这种蹲法的意思。田野里的阳光已经暖烘烘的了,他却冷得咯咯发抖,像哭似的咧嘴傻笑,说:“郝镇长,我错了,我知错就改呀,我冤枉啊!”
  
  黄狗误会了主人的意思,以为唆它咬人,汪汪汪,戴着铁链向王二狗狂吠。
  
  刘二狗可能是很怕狗,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猴头的这块宅基,正是刘二狗亲自给丈量的,为了得到这块宅基,猴头狠下心,拿出前所未有的气魄,买了一只小尾寒羊涮锅子,天,毛羊的价格十五元一斤,不说烟酒,光这只小样就花了不到六百,当人不是支书一人,村里的大小干部请了一桌,村干部一个个胃口极大,开锅羊汤蒜瓣羊肉羊血扯面,猴头当时袖着手蹲在他自己的墙根下,就是现在这个蹲法,看着一伙干部海吃。正吃得兴起,只听见猴头咕咕哝哝说:“这三间小屋离马路近了点,我咨询过,不符合上面的政策,您们看——”
  
  酒席正酣,干部们个个红光满面,他们嚼得羊肉语音模糊,都说好办好办。
  
  结果,办成现在这个样子。
  
  刘二狗斜眼瞟瞟村主任旺盛,很不高兴。
  
  旺盛神经激灵一下摆摆姿势,大声说:“开始扒!”
  
  执家伙的村民偷窥猴头的反映。
  
  “郝镇长啊……”那边的猴头就重复一遍他的既低头认罪又鸣冤叫屈的糊涂话。说糊涂也不糊涂,他的心思明镜似的,绝不像他面部表情那样浑浑噩噩的,熟知他的人看得出,他眼眨一下就一个心眼,都说他是个人精,从来不办不占便宜的事,脸上每道皱褶里都深深地隐藏着狡黠们甚至有些无赖。
  
  猴头原封不动地蹲坐着,对于前面跃跃欲试的拆迁队熟视无睹,目光呆呆地凝视着远方的田野,偶尔,抬脸瞭瞭吹胡子瞪眼的王二狗,目光复杂而又迷茫。
  
  “……我冤枉啊……”他喊。
  
  随着他的目光,猴头的目光落在了东方被一群郁郁葱葱的树木淹没的村子,那是小苏家,旺盛的家。
  
  在村口,也是马路边,有一溜八间的长房子,占地至少有一亩多,比他猴头靠的马路还近,那是村主任旺盛儿子的房子,后面就是他儿子八十亩的承包地。
  
  猴头很清楚,他和旺盛同时写得宅基申请,人家的申请很快就批下来了,他的却石沉大海,后来猴头狠了狠心,弄了两箱全兴大曲,花了不到一千,终于批下来了。
  
  支书小声督催旺盛。
  
  旺盛就是一门炮,一点就着,骂咧咧地说:“操,都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卖高粱杆啊?抄家伙,扒!”
  
  拿着工具的村民不怕县官就怕现管,齐喝一声:“扒!”
  
  看热闹的小娃娃们蹦着脚学着喊:“扒!”
  
  猴头镇定自若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大概蹲累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转过身来对着墙里面喊:“孩子娘,孩子娘,把炉子生上烧开水,沏上茶!”他吩咐后,转过身来又端坐在墙下,一点也不惶恐,仿佛前面那一群人是他雇来扒房子的。
  
  扒房子的人看这阵势,有些懈劲。
  
  郝振国在奥迪前转来转去,遇上这么个树桩疙瘩的没文化的庄稼汉,他这位公认的能力出众作风硬朗的知识分子,真的感到了棘手。这猴头就是个滚刀肉,装聋卖傻的,刀枪不入,这样的人最难缠的。
  
  郝镇长破格敬给村主任旺盛一支烟,趁机用鼓励的目光注视着他。
  
  旺盛受宠若惊,转过头冲着村民,骂道:“操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扒扒扒!”
  
  村民散开队形,手里的家伙发出刺耳的响声,个个列出挖的架势,都瞪着眼注视猴头的反映。
  
  “郝镇长啊……”猴头患了牙疼似的咧嘴大声呻吟。
  
  黄狗又误会了,汪汪扑向了刘二狗。
  
  刘二狗嘴里骂咧咧的,脚步则急忙后退。他突然意识到今天够呛了,看后头那阵势,大有与他的院墙同归于尽的味道,可不敢弄出人命,上面爆出了很多拆迁绯闻,和谐为主,不能蛮干的。
  
  想到这里就来气,因为这块宅基,是村主任旺盛一手操办的,还给他灌迷糊汤,说白了就是为了自己儿子那几间房不被猴头攀比而已。
  
  刘二狗来了气,心里厌倦旺盛惹了麻烦,自己在镇长面前交不了差,就气呼呼地说:“让你办这么点事,你就给我整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瞎咧咧行,中看不中用的主!”
  
  刘二狗这句话其实是想讨好郝镇长的,结果郝镇长很失望,他斜目瞪着刘二狗,意思是说怎么?嫌我中看不中用吗?刘二狗看镇长的眼光,便知道镇长不满意了,躲开了镇长的眼光,向拿着拆迁工具的村民一挥手:“快扒,大家快动手,出了事我负责!”
  
  村民们响应地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各个骨节,弄出些响动,真的好像就要扒了,但是眼睛都偷偷瞥着猴头。
  
  猴头还是不急不躁,他又一次站起来,佝偻着腰对着里面喊:“孩子他娘,把沏好的茶端出来,摆上几个凳子,大家都站累了,坐一会。”
  
  黄狗朝旺盛汪汪叫了两声,它这次不在误会,是对主人应付公事。
  
  刘二狗往后挪了挪,头有些大了,暗自思忖:今天这件事不好收场了,猴头装疯卖傻滴水不进,他身处中间,上头和下头的心思都能揣摩透,郝镇长决意要把违章房子扒掉,杀一儆百震慑全镇,镇长年轻气盛新官上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抗是抗不过去的。他嘴上喊着扒啊扒啊的,心里却另外寻思,总得要扒两下,一点动静也没有镇长的脸上哪里隔?猴头这块料,也活该让镇长收拾一下,事后自己才明白,这家伙奉行县官不如现管的政策,送的东西基本全给了主任旺盛,自己就是吃了两顿,怪不得原来旺盛那么替他说话呢,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现在弄到这个局面,他妈的让自己做替罪羊,哼,我才不傻呢,旺盛,你吃了也拿了,看你咋整?
  
  刘二狗看看蜷缩在墙角的猴头,转念一想,这猴头也够可怜的,申请了差不多两年,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到了宅基,如果今天真的给他推平了,那就犯了大忌了!低头不见抬头见,镇长走了,自己还要和他打交道,庄户人一辈子能盖几次房?操心受累不说,才盖起来没多长时间说扒就扒,抛开这些不说,但是人伦道德就说不过去,扒房子和迁祖坟和灶神一样的尊严,无论镇长施加多么大的压力,猴头也不会轻易地让公家把新建的房子扒掉的。
  
  那么,顶头上司的圣旨不敢违背,小民百姓的伦理又难以冒犯,他这个村支书真是坐到了火山口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猴头的老婆腚大腰圆,一看就是个庄稼好把式。她很听话,尽管不知道猴头葫芦里卖的啥药,还是极不情愿地搬出凳子,把才沏上的茶叶端了出来。
  
  有茶有凳子,镇长不喝别人敢喝吗?镇长不坐,别人好意思坐吗?大家就这样干站着。镇村两级干部眼瞪眼,从中午站到了傍晚,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农和一条黄狗挡的死死的。郝镇长抬腕看表,时针已然到了六点,太阳就要落山了,可是他雄心勃勃的计划还寸步没动,这场面他第一次遇到,既觉得恼火又觉得窝囊。
  
  “王书记!”郝镇长郑重地称呼王二狗的书记头衔,表示了对他的器重。
  
  王二狗督促旺盛露出了严重的不满:“磨叽什么,快指挥人扒啊!”
  
  旺盛只好硬着头皮煞有介事地咋乎:“动手,扒啊!”
  
  可是那几个村民并没动手,他们不傻,当官的不动手,让我们去得罪人,犯得上吗?
  
  旺盛看看镇长那越来越阴沉的脸,有点怕了,转而对那帮来拆迁的村民发了火:“操你娘的,你们今天是来赶集还是来看戏的?还要不要记义务工?快扒!”
  
  排在墙前一直表演着要扒姿势的村民,相互怂恿着怪声怪气地喊:“动工喽!”
  
  看热闹的娃娃们兴高采烈地嚷着:“扒房子啦!”
  
  猴头偶尔念经似的呻吟一声,“郝镇长啊……”
  
  郝镇长面孔涨得很红,他现在终于明白,每一声扒都是对他莫大的嘲讽!他的各级下属响应着他的号召,谁也不公开表示反对,却没有一个真正地付诸于行动。据说他的前任组织过无数次类似的拆迁运动,他们都是遥控指挥,从不亲临现场,一级指挥一级,一级依赖一级,落实到最后一级就会无声无息不了而至。试问:哪有领导亲临一线,遇到一个亡命之徒,就像电视上抱着汽油瓶自焚的,咋整?想到这里,酒已经醒了的镇长暗暗后悔气自己的草率来了,弄到这个局面,怎么下场呢?
  
  “郝镇长喝茶,王书记喝茶,旺盛主任喝茶。”
  
  猴头依照官职大小挨着敬了一遍,没人喝,倒是刚才擦拳磨掌跃跃欲试的村民不言不语地重新蹲下来,而猴头呢,还是刚来一样,袖着手,蹲坐在自己的院墙下。
  
  太阳就要落山了,西方的天空燃烧着彤红的火烧云,给这一群人们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猴头那双皮皱拥挤的小眼睛也是褐红而幽深的。他看清楚了,来拆他房子的人不少,但是不心齐,七嘴八舌嚷嚷闹闹的,从中可以理出一条简单的线索:郝镇长领导王二狗,王二狗领导旺盛,旺盛指挥村民,这一串的干部他只担心王二狗,他后悔办宅基证的时候给支书送的少了,而旺盛呢,本身就是个“二百五”,属狗的,领导一夸,就来劲就胡整,而郝镇长呢,才分来的干部,基层工作经验少,其实一点也不懂乡村工作的实际,办事想得太简单,拆迁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啊。
  
  太阳落山了,天已经有些擦黑了,可是一帮人还在那么耗着,郝振国的脑门出汗了,第一次出马,就被晾在这里了,以后权威何在?豁出去了,舍了这身肉也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否则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领导和下属。就不信这个邪,他下定决心今天给弄出个眉目不可,本来村级干部和群众都在现场,这是活生生的现场直播,如果偃旗息鼓,那些唾沫星子不把他淹死吗?
  
  郝镇长一咬牙,跺了跺脚,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边在奥迪前踱来踱去,一边暗暗想着致胜的对策。他猛然站住目光炯炯地盯着人群厉声问:“这儿的人,谁是共产党员?”
  
  人群瞬时寂静,死一般寂静。
  
  “到底出来了一个!那个?”大伙惊奇地一愣神,齐刷刷聚集了眼光去看,竟然是拆迁户猴头。
  
  猴头真的是共产党员!
  
  猴头听见郝镇长使出了最后一招,召唤党员冲锋陷阵,知道不来硬的不行了,借着镇长的话,大义凛然地走出来,一扫刚才的颓废劲头,焕然一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郝镇长,我就是共产党员,打过蒋介石跨过鸭绿江,我拿枪杆子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不是我们这些共产党员,抛头颅洒热血打下了江山,你小子能坐上奥迪吗?怎么了,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你小子乳臭未干混上个小官就耀武扬威的,要把老革命的窝给扒了,有种的先把我绑了,否则,没门!”
  
  嫣儿吧唧的猴头来了这一套,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那郝镇长能受得了吗?又不能辩解,脸涨成了猪肝色,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如剑,狠狠扫响了旺盛。
  
  旺盛知道镇长埋怨他拖泥带水的,见镇长真的动了怒,胆子一下上来了,溅着唾沫星子骂道:“操你娘的,你是党员咋的了?你扛过枪又咋的了?镇长支书都在你这里站了多半天了,你顽固不化,想造反吗?我旺盛不吃你这一套,操你娘的,别人不敢,我扒!”
  
  旺盛骂咧咧上去就是一锄头,掉下了几块砖,哗啦一声,很刺耳。
  
  拿家什的村民一窝蜂冲上来,噼里啪啦,腾起一阵尘土。
  
  王二狗也象征似的挖了几下。
  
  猴头不再阻拦,没声没响地走进院子,人们对猴头的反常举动疑惑不解,不一会看到猴头气昂昂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锄头,闷声不响地向小苏家的小马路走去。
  
  只有旺盛最明白,他红了眼,喊:“操你娘的猴头,你想干什么?”
  
  猴头慢腾腾回答:“旺盛,你张口闭口操我娘,今天我操你祖宗!你扒我的,我扒你的!我的违反政策,你的也跑不了……”
  
  旺盛撂下工具就去追猴头,两个人在小路上就扭打起来,蹬得尘土飞扬。
  
  王二狗急忙喊住扒房子的人,“快去,快去拉住,不要闹出人命来!”
  
  扒房子的人哗地撤出来,都跑去劝架……
  
  拆迁就这么结束了。
  
  后面的事无需细讲,因为后面的事和前面的事根本联系不到一起了,郝镇长指挥人马拆迁变成了猴头和旺盛打仗别的人劝架。
  
  劝完,众村民满意而归,一个人记了一天的义务工,郝镇长被刘二狗旺盛簇拥着到了村委会,郝镇长生气了,饭也没吃,招呼秘书司机上了奥迪绝尘而去。
  
  第二天,旺盛带着几个村民帮猴头把院墙又重新补上,其实扒了几下,一点也不严重。
  
  再后来,郝镇长坐奥迪再也没来过猴头这里,还有,郝镇长以后再也没有下过基层,一年之后调到了县里,被提拔为副县长。
  
  猴头的那三间违规小院,还孤零零立在田野,像大海里的一座小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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