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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坛周年征文】 琥珀手镯

时间:2015-05-15 01:32来源: 作者:徐秀生 点击: 次 -[收藏本文]



编辑龙在江湖:这是一篇非常细腻感人的短小说,作者谋篇行云流水,文笔老辣精炼,于细微处现大情怀,于无声处响惊雷。一只琥珀手镯,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实物本身,它曾见证记录了娘铭心刻骨的初恋,也纠结凝聚着爹多年来打不开的心结,随着娘把它亲手埋在初恋情人的坟里,那只手镯也成为了爹和娘之间虐心锥心的情感之痛。爹患了急性脑梗之后,在娘60岁生日那天,装在桃木盒子里那只6年前他买来的一样的琥珀手镯由他亲手送给了娘,同时也解开了关于他和寡妇满月的绯闻传言。爹和娘之间纠结缠绕了多年的“爱恨情仇”冰消雪融,隐忍坚韧的娘终于守得月开见日明,那撕心裂肺的大哭是胸中积郁的宣泄,更是喜极而泣的放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便是爹和娘朴素自然、单纯幸福的爱最好的注释!作品既有小说的丰满,又有散文的优美,更兼具诗歌凝练的语言表述,这一点尤其值得赞赏!感谢赐稿,本文奖励金币50,积分800,精品特荐!

       桃花又开了。 娘直挺挺地站在窗前,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那一簇簇桃花开得妖娆,把娘的目光吸了过去。恍惚间,娘的脸似乎被桃花映红了,红彤彤的,像敷上去一层薄薄的油彩。
       娘润润喉咙,亮着嗓门喊起来:“儿子,快把你爹叫出来,我们出去照张全家福。”
       我转过身,见娘笑笑的,眼窝里一片云白水亮,脸上的皱纹波浪似的化漾开来,与桃花的馨香交融,浮起一片醉人的酡红。
       我推开父亲的房门,见他低哑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桃木盒子发呆。盒子是上了锁的,颜色灰暗,斑斑驳驳地覆盖了一些鱼鳞般的碎纹。
       我错愕地看着爹,脆生生地说:“爹,娘叫你出去照相。”
       爹执拗地把脸转过来,正对着我,狠狠地说:“你娘老不正经的,看起来没个周正的样子,照个屁相,要去你俩去照,俺不照”。
       我灰溜溜地出来,红着脸看着娘。娘没吭声,侧过脸哽咽起来。
       其实,我明白,娘是打心眼爱着爹的。这几年,娘像丫鬟一样伺候着爹,端茶盛饭、洗衣捶背……从来没有发过牢骚。可是,爹不领娘的情,反而觉得娘是在献殷勤,假惺惺的。
       爹开始渐渐疏远娘,火气也越来越大了,动辄爆粗口兜着圈子骂娘,有时会故意弄点损招刁难娘。可娘一骨碌藏着掖着,从来不争辩,即便觉得委屈了,就躲在房屋旮旯里偷偷地抹眼泪。
       那天,天奇冷。风一阵紧一阵地袭来,吹在脸上,刀扎似的疼。爹穿了个薄薄的夹克衫准备出门溜达,娘拦住爹,扯着嗓子说:“他爹,你要去哪?这么冷的天气,你穿这么点,我怕你着凉啊!”
      爹像弹簧一样绷紧了脸,两眼血红,锈迹斑斑的面皮上泛起一层猪肝色。
      “你个娘们家,把自己的事操心好,别管我。”
      我看不惯爹牛气的样子,就梗着脖子顶撞爹:“爹,你咋不讲道理,娘对你那么好,你咋就不领情,你的心瓷实得像一块石头。”    
     “啥?你个兔崽子,没大没小的,还想教训俺哩。”
      爹的眼睛像抹了润滑油一样滴溜溜地转着。此时,我感觉,他眼里冒着一团火,猴急似的窜到我脸上,滚烫滚烫的。
     一晃又是两年,我发现爹老了,脱了相了。他脸色黑得出釉,嘴唇青紫,一圈圈的皱纹像蚯蚓一样蠕动着。他变得低调起来,话越来越少,经常蹲在门外的草垛前抽闷烟。有时,会看见他攥着桃木盒子发呆,像得了老年痴呆症。我心一沉,突然感觉身体的骨节嘎嘣嘎嘣脆响,像地震中摇摇欲坠的房屋,瞬间即将坍塌。
      有一天,爹抱着桃木盒急呛呛地出了门。娘觉得奇怪,就尾随在后面,想看爹搞啥名堂。原来,爹参加了村里组织的文艺队,他正和一帮男女在戏台上跳秧歌舞呢。
       戏台四周围满了人,娘偷偷地挤进人群,看爹跳得有眉有眼的,脸上怒放着桃花般的笑纹。娘的心跳动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蔓延开来,烧透了天空,也烧进了爹的心里。   
       戏台的灯终于熄灭了,但月亮仍挂在天空,毛茸茸地亮着。人们哗啦啦地像潮水一样散开了。只有爹和寡妇满月似乎没有回家的意思。等人群慢慢地散了,娘站在不远处,见爹和满月蹲在村头一棵树下东一榔头西一耙地瞎扯起来,满月和爹挨着身子坐着,看起来很亲热,像一对情侣。
       娘身体抽搐起来,脊背上拔凉拔凉的,像南极冰山的雪水,劈头盖脸地倾倒下来。    
       怪不得他对我那么冷。原来,他和寡妇满月勾搭上了。
      娘浮皮潦草地捏紧了拳头,想冲过去狠狠揍满月一顿,掐她的脸,破她的相。可她像松了的发条一样,身体突然酥软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娘感觉眼前发飘,泪水渐渐溢满了眼眶。那一幕幕回忆又清楚地浮现在眼前。
       田军曾是娘的恋人,在一次车祸中死去。生前,给娘一条琥珀项链,娘一直保留着。两年前,桃花盛开的时候,娘回到故乡,到田军的坟前祭奠,把珍藏已久的琥珀项链埋到了坟里。可那份情已成为娘心里的痛,在心里永远结成了痂。
       娘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圆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她想抽身离开,可两只脚像卯了钉子一样,不能动弹。
       娘傻乎乎地看着爹和满月。
       满月拢了拢头发,咧着嘴笑着说:“你带的宝贝疙瘩我瞧瞧。”
       爹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不慌不忙地打开桃木盒,里面是一个琥珀手镯,明晃晃的。 满月身子凑过去,激动地接过爹手中的镯子,刺溜地套在了手上。
      “呀!太漂亮了!” 爹看着满月乐开花的样子,脸突然黑挂起来。爹嘟噜着嘴,支支吾吾地说:“满月,我,我实在,不好意思,我本来想送你的。可,我现在不能给你啦。”
       满月气得涨红了脸,说:“你答应送给我的,你怎么反悔啦?你是不是男人?怎么说话跟放屁一样!”
      “我以前是给你开玩笑的,别当真。”说着去拉满月,满月鼻子哼哧一声,把手背过去,孩子般地绷着脸。
     “那你告诉我,你为啥变卦了!”
      “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奶奶临终前送我的,让我留个念想。她千嘱咐万嘱咐让我好好珍藏,不能送别人。”
       满月愣了。
       爹顺势拽住满月的手,把手镯从手腕上褪了下来。
       娘深深地嘘了一口气,然后离开了。
      有一天,爹在门口散步,突然感觉浑身没劲,身子软蹋蹋的。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爹晕倒在地。我和娘吓坏了。赶紧送他去医院。爹得的是急性脑梗,口眼歪斜,半身麻木,经治疗,身体明显有了好转,但手脚还不利索,医生说,后期治疗需要按摩、针灸。   
       那天,我见娘给爹搓手,眼泪汪汪的,爹也难过地落了 泪。我看着他们,心像掉到了粘稠的果汁杯里,凝固了。
       爹含糊不清地说:“儿子,把爹的桃木盒拿来!”
      我按照爹的叮嘱,拿来盒子,打开,取出了明钻钻的琥珀手镯。
      爹淡淡地说:“儿子,你娘苦了半辈子, 没有享过清福,我对不住她,让她受了委屈,记住你要好好孝顺你娘。”
       我嗓子突然感觉哑了。眼泪吧嗒地滴落下来,像硫酸一样灼伤着我的心。
      “其实,你娘心里一直惦着田军,经常看那琥珀项链就伤心。可我嫉妒呀!所以有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甚至刁难你娘。”
       我同情地看着爹,吞吞吐吐地说:“听村里人说,你和寡妇满月…..”
       “当然,满月是我的舞伴,很好很好的。就是这样,其他什么没有。”爹嘿嘿地笑起来,脆脆的。
       我低头摩挲着琥珀手镯,感觉沉甸甸的,像是爹的一双手臂,坚硬而有力。 爹抖抖索索地伸出手,颤颤地说:“这手镯是我为你娘买的,珍藏了6年了,本想找个机会送给她却一直没有。今天是你娘60岁的生日,我亲手送给她,祝她长寿。”
      娘突然窝到在爹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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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秀生 本文作者文集 发送留言 加为好友 用户等级:注册会员 辉坛积分:1210 分 辉坛金币:70 枚 注册时间:2015-05-07 07:05 最后登录:2016-04-30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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