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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临，新铺就的柏油路上，没有夕晖，没有灯亮，只有两道身影，一小一大，一后一前。
这只是烦闹大道的一条偏僻支路，两旁是田地，植草间匿着蚊虫蛙蟀，不时发出几声嘹鸣，为这持久的寂静，添上一些生色。使两人之间的尴尬，稍稍可以转移。
细窄的柏油路望不到尽头，一则是因为天黑，再则是因为两人都是低头前行，目光自然看不到远方。
原本是冲突之后的散心，却寻不到闲情逸致。
走在前面的高大人影，其实仔细看看，他的背已经有些微弯，稳健的步伐却不再昂扬。生活、家庭、工作，这些背上的东西并不会使他垮掉，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但是劳累、疲乏、麻木渐渐将他的生气剥离身体，早早地将他变得苍老。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发灰，抬头纹日渐加深，原本挺翘的脸庞，也变得松垮。
那个小些的身影，头低得更深。他刚考完中考，却已经不想再继续念下去。从小起就取得的优秀声名，给他带来了无数的赞扬，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无法忘记几日前，自己在考试前一天的失眠，更无法忘记周围每个人提前为自己下了的定论。在他们看来，自己是一定要上重点高中的。但是，高才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鞋底与柏油路面的摩挲盖过了远处传来的虫鸣，忽然亮起的火柴打破了宁静。
原本不抽烟的父亲破天荒地点燃了之前夹在耳朵上的一根烟。
他不知道父亲的烟从何而来，他只知道现在父亲真的是在发愁。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
前方的高大身影停下了脚步，默契十足的，后面的身影也垂头站定。
“来一口？”长满茧子的大手拿着烟递到他的面前。
“不，太呛。”
高大身影没有犹豫，把烟收回去，自己吸了一口，“咳咳、咳…”
烟果然够呛，呛得吸烟的人大声咳嗽起来，也呛得身后之人抬头注视。
“小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点儿弯弯儿绕，你不想上高中还不时因为怕你老子我供不起你吗？”
高大身影又吸口烟，抑制住咳嗽的冲动，继续说道：“你小子就是个闷葫芦，和老子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子莫若父，你究竟怎么想的我和你妈能不知道？”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少年的脸上布上红晕，却依旧倔强的抬着，直面自己的父亲。
“呵呵，告诉你，虽然你爸我赚钱有点辛苦，但现在这个年龄，我不去赚钱干什么？学老头儿老太太们下棋打瞌睡？你小子就是自作多情，谁告诉你我辛苦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了你妈，你就是个附带的。哈哈哈”
少年依旧不言语，使得高大身影有些尴尬。
“你说句话这么贵啊！妈的，弄得老子这么尴尬。你再想想，上还是不上？再者说，好像你一定能考上似的。”
“我肯定能考上！”
“切，咱们打个赌儿？要考不上的话你就别上了，考上的话就去上。”
少年是不服输的性格，听到父亲说要打赌，没听读什么，就张嘴答应了。
“嗯？好像不对，爸，你是不是耍我呢？”
高大身影很是得意地转过身去，乐呵呵地走了起来，还不忘把烟往嘴里面放去。
“爸，让我抽口烟呗，就一口。”
“咦？行，给你。”
少年接过烟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咳咳咳…”
“哈哈哈…，臭小子。”
笑声与咳嗽声惊扰了小路两旁的虫蚊，就连路灯也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打扰了父子二人静夜中融洽的气氛。
不过，路在前方，尽头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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